中午食堂。
針灸科的老胡挑了兩個自己喜歡吃的菜,找個犄角旮旯坐下吃飯。
他這人今年才四十二歲,但是頭頂卻早早的退休,稍微有點光照到腦門上,都會亮的晃眼。
不過他這人從不糾結腦門有沒有頭發,所以也沒把兩鬢的頭發留長,來個農村包圍城市。
以至于整個人雖然顯老一點,但并沒有顯得特別油膩。
而他這人呢有個愛好,那就是釣魚。
尤其是近兩年,可以說是釣的有點走火入魔。
和人說話,三句沒過就得扯到釣魚上去,然后便是夸夸其談,停都停不下來。
但醫院真沒幾個喜歡釣魚的,甚至九成九的人,連魚竿都沒見過。
搞得現在,醫院幾乎所有人,除了和他聊工作上的事情之外,都不和他說話了。
老胡現在也習以為常,你們不來,我正好圖個清凈,可以多看看‘鄧剛’的視頻。
“老胡,打聽個事兒。”
老胡剛拿出手機,桌子對面忽然坐下來個人。
抬頭一看,是治未病科的老劉。
老胡嘆口氣,有點不太情愿的把手機裝起來。
他不是太喜歡老劉這個人。
老劉這人有兩大愛好,一是喝酒,一是喜歡打聽別人的八卦。
喝酒無所謂,只要喝不死就往死里喝,反正是他自己的事兒。
但是打聽別人八卦的事情,真的是神憎鬼厭。
老胡也是想不通,老劉這么個大男人,怎么就這么愛探聽別人的事情呢。
打聽也就算了,他那嘴又像是懶婆娘的褲腰帶—松的一塌糊涂。
前腳剛打完聽別人的隱私,后腳就能宣揚出去。
他還會特別注明,他是從某某某那里聽來的。
真是狗中狗王。
“什么事兒?”
老胡很不情愿的接了一句。
老劉一聽老胡開口了,頓時喜上眉梢,還神秘兮兮的往前湊了一下,“小冉當眼科主任了?”
老胡嘴角一撇,“早上系統里的文件沒看啊?
你有事說事,我還要看視頻呢。”
老劉絲毫不介意老胡的態度,嘿嘿笑著問道,“聽說早上有個患者上眼科鬧事去了。
你診室就在眼科對面,你聽的清楚,說說怎么回事唄。”
老胡很不想搭理這個狗東西。
但一想到老劉為了打聽八卦時,那狗皮膏藥一樣的韌勁,還是把早上的事情說了一遍。
老劉頓時露出一副‘我早就知道’的模樣,“我就知道,這樣的好事,怎么會落到小冉的頭上。
他就是給老周去背鍋去了,小冉還是太年輕了啊。”
老胡瞟了一眼自鳴得意的老劉,“別小冉小冉的叫了,人家現在是正兒八經的科室主任。”
老劉嗤笑一聲,但也沒有反駁,而是繼續好奇的問道,“那后來怎么樣了?
小冉年輕沒經驗,和患者家屬頂起來,吃虧的可是他。”
看似在關心此事的后續,但是那明亮的眼神,還有那興奮的表情,卻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老胡頭都沒抬,淡淡的說道,“你就別操心他的事了。
剛才我出診室的時候,家屬正在對冉主任說著感謝的話呢。”
老劉臉上的表情頓時一僵,“你看錯了吧?
我可聽說,老周把那小女娃的眼睛給治出血了。
全科門診的水平大家都知道,都是混來著。
他冉千康也就是個全科的混子,他能一早上的時間,就把那小女娃給治好?”
老胡低著頭,但是眼珠子卻忍不住的翻了一下,“老劉啊,別人說冉主任是混子也就算了。
你個四十二歲還是主治的家伙,有資格說別人是混子?”
老劉臉色頓時一變。
四十二歲的主治,這是他心頭的最大的疤。
老劉語氣中立馬帶上了一絲譏諷,“他冉千康要是厲害,也不會三十九歲才考過副高。”
老胡不搭理這話,低著頭自顧自的吃飯。
老劉卻越發的來勁,“他冉千康要是真有本事,早就在全科診室冒頭了,還需要等到現在?
一早上三個小時的時間,就能治療到讓家屬滿意的地步,吹牛都沒這么吹的。
效如桴鼓?我看是錢如桴鼓吧。
老胡,冉千康也就和你釣過兩次魚,你不用...”
老胡忽然抬頭笑了起來,直接打斷老劉說道,“呶,正主來了,你直接問他。”
啊?
老劉立馬轉頭往后看。
正好看到端著餐盤往過來走的冉千康。
而且目標...好像就是這邊。
老劉二話不說,端起自己的飯食就走。
他有個習慣,打聽八卦從不找當事人。
冉千康看見了離開的老劉,但他沒有出聲挽留,或者和老劉說話,而是直接坐在老劉離開的位置上。
他對這種搗是非的人,本就不是很待見。
更討厭的是,沒考過副高的這幾年,醫院里對他的一些閑言碎語,有九成就是出自這個家伙的嘴。
一個大男人,怎么就活成這種豬嫌狗不愛了呢。
“胡哥。”
“小女孩和她媽媽走了?”
冉千康嗯了一聲,“眼球的血腫消了,已經能看見部分白睛。
開了藥,明天來復查一下就行。”
老胡呵呵笑了下,“你厲害,這眼科的主任位置,算是坐穩了。
這下那些眼紅的,或者是說酸話的,總能消停一下。”
說著,老胡還鄙夷的看了一眼不遠處的老劉。
老雜毛,真以為不知道你什么小心思?
冉千康也跟著呵呵笑了一下,但是沒接老胡這話茬。
撥拉了兩口飯,冉千康這才繼續說道,“胡哥,我想找你學學針灸。”
老胡很是意外的抬頭,“學那玩意兒干嗎?
而且你自己也會針灸,還要找我學啊?”
冉千康肯定的點了點頭。
早上在診室整理、學習那些新知識的時候,他發現在治療當中,配合針灸效果會更好。
就比如早上這個小女孩,要是配合上針灸進行活血祛瘀,可都能不需要三個小時,小女孩眼睛的血腫就能消下去。
但是他身上現在有個問題。
那就是樣樣通,樣樣松。
什么都會,什么都能說的頭頭是道,但是到了實際應用,他這就完全成了嘴上功夫。
尤其是更重技巧的診脈、針灸,知道和會用完全就是兩個概念。
其實歸根結底,他缺一個師傅教。
以他這些年積累的經驗,還有持之以恒的學習,他與所有知識之間,隔著的就是一層窗戶紙。
但就是這層窗戶紙,沒有老師傅帶,沒有懂行的人教,你自己就是穿不去。
就比如針灸里面‘地倉透頰車’的針法。
冉千康知道地倉穴在哪,也知道頰車穴在哪,但是手里的針怎么‘透’過去,他就不知道了。
沒有老師傅手把手的過一遍,你總不能在患者身上實驗吧。
這要是實驗對了還好說,可這萬一針進錯了深度,或者角度沒掌握好,那面臨的可就是患者面癱的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