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凡踏入縣衙，徑直走向張典史的公房。

推門而入時，張典史正伏案批閱文書，見李凡進來，他放下筆，緊張問道：“可是找到稅銀了？”

李凡搖頭，神色猶豫道：“州府已下令通緝劉縣令。”

張典史一愣，隨即面露驚訝：“通緝劉縣令？為何？”

“他沒去江州府。”

“州府現在認為劉縣令涉嫌勾結邪祟，偷換稅銀。”

張典史臉色微變，先是震驚，而后嘆息搖頭：“唉，劉大人平日待我等不薄，沒想到竟會做出這種事……”

他頓了頓，忽然像是想起什么，眼睛一亮，“對了！劉縣令離城那日，帶了兩輛馬車，說是給知府的‘禮物’。”

他壓低聲音，故作神秘，“現在看來，恐怕就是稅銀！”

李凡挑眉：“哦？張大人親眼所見？”

張典史點頭：“是啊！那日是我送他出的城門，見劉縣令親自押車，還特意叮囑守城兵卒莫要檢查，說是‘貴重之物’。”

他搖頭嘆氣，“若早知如此，我定會攔下！”

“也不一定。”

李凡搖頭道。

“不過也好，這樣說來稅銀已被劉縣令運走，陰神教要尋就去尋劉縣令，白水縣應是安全了。”

“倒也是！”張典史眼神一亮。

海捕文書一發，就沒有什么好隱瞞的了。

差役們得知此事后均是目瞪口呆。

平日里老好人一般的縣令竟做出這等驚天大案。

“怪不得他要帶著劉小泉走，這倆叔侄合著是畏罪潛逃啊。”

有差役恍然大悟道。

“就是可憐了秦峰，定是被滅了口。”

又有差役惋惜道。

“還是李大人發現不對，查出來他死于謀殺，不然秦峰就枉死了！”

秦峰？！

李凡終于想起不對勁的地方在哪了。

秦峰死于自己到白水的前夜，可那時劉縣令已經走了。

都跑了，還有必要回來滅口嗎？

“這其中有問題！”

李凡不動聲色，悄悄拉著老吳到一處角落。

“秦峰一案是誰辦理的？”

老吳回憶片刻：“秦峰尸體是他鄰居發現的，當值的差役看過以后，直接以醉酒失足落水處理的，并未立案調查。”

死了個差役居然不立案調查？

見李凡皺眉，老吳解釋道：“秦峰也是衙門里的老人了，但這家伙脾氣臭，沒朋友，好飲酒，去年就曾因醉酒跌入糞坑，惹得差役們嘲笑了他許久。”

“所以他落得這個下場大家并不意外。”

“但誰又能想到，秦峰竟是被人蓄意謀殺，還做的這么仔細。”

老吳目光微滯，忽然問道：“李頭兒，你可是有兇手線索了？”

李凡搖搖頭：“不好說，此事牽連甚大，你就當不知道，不要再打聽了。”

老吳眼神一怔，輕輕點頭，卻心神微動。

他強壓住內心的好奇，多年的衙門工作經驗告訴他，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有時候無知才是福。

秦峰住在城南民居，一間帶院子的平房，李凡沒有驚動旁人，獨自前來調查。

屋內凌亂，酒壇亂扔，酒精的味道混雜著沉悶和霉味。

他一個單身漢，過得也實在有些糟糕。

李凡勘察了一番，發現屋子雖亂，但確實沒有打斗的痕跡。

院子外便是白水河穿城而過，河水流淌平緩，有些婦人還在河邊洗衣洗菜。

“你是誰？”

從小院旁路過的中年婦人發現了李凡這個外人，警惕問道。

“我是衙門中人，來收拾一下秦峰的東西。”

李凡解釋道。

聽聞衙門來人，這婦人露出些遺憾的神色：“得虧秦峰在衙門做事，死了還有人管，不然，他這老光棍死了連個收尸的人都沒有。”

“是誰發現的秦峰尸體，我去感謝一下人家。”李凡繼續問道。

聽到感謝，婦人露出驕傲的神色：“就是我。”

“那日我清晨起來洗衣服，卻發現河里飄著個東西。”

“走近看，當時就嚇了我一跳，竟是具尸體。”

“本來吧，白水河是活水，有尸體也該順著水流沖走，沒想到那尸體四肢僵硬張開，卡在了橋墩下，差點沒把我嚇個半死。”

李凡敏銳注意到。

四肢僵硬，手腳張開？

那說明秦峰被拋入河中時應該死了有一陣了，四肢都僵硬了，最起碼也是后夜拋尸。

“多謝，大姐，這是衙門給賞錢。”

李凡掏出一小錠銀子。

“此事莫要同別人講，有損衙門威嚴。”

婦人見有銀子，頓時喜笑顏開，立馬揣進懷里：“我懂，醉酒落水，說出去不好聽，我保證不說。”

又聊了幾句，李凡見消息打探的差不多，便準備離去。

沒想到那婦人又走了回來，輕聲說道：“那夜與秦峰喝酒之人就是你吧？”

什么？還有人與秦峰飲酒？

李凡眼神微動，隨即不動聲色道：“這怎么說？”

那婦人露出自得的模樣：“我們兩家離的近，那夜我分明聽到有人在與秦峰對飲。”

“你放心，此事我絕對不說出去。”

“畢竟你與他飲酒，他卻失足落水，要是追究起來你也難辦。”

說著，婦人搓了搓手指，眼神瞥向李凡懷中。

“對對！”

李凡恍然大悟。

再次掏出一錠銀子給婦人。

假裝苦笑道：“還請大姐為我保密！”

“身為衙門中人，卻與同僚徹夜飲酒，還害得他失足落水。”

婦人收了銀子，心生滿意，反倒寬慰道：“大男人，喝個酒算什么事，你也就是倒霉，碰上了！”

“多謝大姐理解，那夜喝的大醉，有些事情我都記不清了，還請大姐幫我回憶回憶。”

……

經過婦人幫忙回憶，李凡得知了那夜“自己”與秦峰對飲到戌時才沒了動靜。

至于離開，到婦人一家入睡前“自己”都未曾離開。

這樣一來，秦峰之死就清楚了。

兇手明顯是與秦峰相熟之人，當夜二人對飲至酒醉后，兇手將其勒死，趁后夜沒人，將其拋尸白水河中。

而秦峰沒有朋友，那兇手只能是衙門中人。

看著李凡身影離去，那婦人相公從家中走出，問道：“娘子，那晚說話之人完全不是這個聲音，這人為何要承認是他？”

“管他呢，給咱銀子不就成了？”婦人滿不在乎道，又捏了捏手中的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