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共享理念的發展邏輯》:理論淵源:馬克思恩格斯共享發展觀的演繹
- 共享發展理念研究:讓發展成果惠及廣大人民(新發展理念研究叢書)
- 王寧等編著
- 11302字
- 2025-08-25 11:19:36
黨的十九大報告指出:“世界正處于大發展大變革大調整時期,和平與發展仍然是時代主題。”[1]這是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發展的外部形勢與世界發展趨勢的科學判斷,為中國的和平發展提供了根本的前提條件和現實可能。那么,在世界大發展大變革大調整以及中國全面深化改革、全面奪取小康社會勝利時期,以何種方式實現何種發展,是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需要解決的重要問題。自黨的十八大以來,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立足于我國發展的實際,提出以“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為核心的新發展理念,為新時代我國“五位一體”的全面發展提供了具有里程碑意義的價值導向和實踐策略。在五大發展理念的有機整體中,“創新、協調、綠色、開放”理念著力解決新時代我國“如何發展”的問題,“共享”理念則致力于回答發展“為了誰、依靠誰”的終極訴求問題,是其他發展理念的目的和歸宿,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本質要求。共享發展理念的形成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深入馬克思恩格斯共享發展觀的思想淵源與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建設過程,在理論發展與實踐探尋的辯證互動中厘清共享理念的發展邏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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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克思主義是關于人類解放和人的自由全面發展的學說。馬克思、恩格斯在分析自然、社會和人類思維運動的過程中發現了人類社會發展的一般規律,盡管馬克思、恩格斯沒有在其著作中明確提出“共享發展”的概念和理論,但通過對馬克思與恩格斯重要經典文本的梳理,能洞察到他們批判資本主義私人占有的弊端和論述共產主義優越性的過程,以及所蘊含的豐富而深刻的共享發展思想。系統梳理并全面分析馬克思恩格斯共享發展觀的基本脈絡和主要內容,將為新時代我國共享發展實踐奠定深厚的理論基礎并提供價值導向。
一 馬克思恩格斯共享發展觀的歷史演進
馬克思、恩格斯沒有就“共享發展”做出專門的概念論述,他們的共享發展思想從初步萌芽到逐步形成再到深入發展,是伴隨著歷史唯物主義的創立與共產主義理論體系的形成而展開的,其基本主張和主要觀點已或明或暗地得以呈現。厘清馬克思恩格斯共享發展觀的思想發展與歷史演進,有助于深入剖析其基本內容與當代價值。
空想社會主義者對資本主義的批判與馬克思、恩格斯對資本主義社會現實的關注促成了馬克思恩格斯共享發展觀的萌芽。空想社會主義思潮產生于工業革命時期,它立足于早期資本主義社會生產的現實狀況,主要批判早期資本主義社會所暴露出來的矛盾。在空想社會主義理論家中,19世紀初英法空想社會主義者圣西門、傅立葉和歐文是那個時代批判資本主義的代表,經過他們的推動和發展,空想社會主義思想逐漸體系化。具體而言,在他們生活的時代,機器大工業生產方式的確立使社會生產力比以往一切舊時代的都要多、都要大,但與此同時,資本家與雇傭工人之間的階級矛盾日益尖銳,資本主義社會雇傭勞動制度對工人造成的災難和痛苦日益成為英法空想社會主義者批判資本主義的現實依據。懷著對工人階級的同情與對資本家的憎恨,圣西門、傅立葉和歐文一方面展開對資本主義私有制的批判,揭露資本主義私有制和雇傭勞動的弊端,并批判現存分配制度的不合理性,一針見血地指出“私有財產是貧困的唯一根源”[2],怒斥資本家通過剝削無產階級和勞動者而發家致富的卑劣行徑。另一方面,圣西門、傅立葉和歐文在批判資本主義制度的基礎上闡發了對未來社會的構想,形成了關于社會和諧與社會成員共同參與社會建設的重要思想和觀點,比如在圣西門看來,社會成員都應當參與生產勞動與社會管理,并“按其貢獻的大小,各自得到最大的富裕和福利”[3],他堅信勞動者和無產者能“出色地管理財產”[4]。歐文不僅在理論上提出社會生產應當以全體社會成員的共同福利為出發點和落腳點,全體社會成員共同享有和支配社會生產的成果,還將自己的理論付諸實踐,在英國開展合作工廠的實驗。
盡管19世紀的空想社會主義者側重于對資本主義私有制度的弊端和不正義的現象進行道義上的批判,對未來社會的設想也缺乏社會發展規律和經濟規律的科學支撐,但是,他們關于實現社會和諧發展與社會成員共建共享發展成果的思想,成為馬克思和恩格斯探究社會發展規律和實現社會管理的寶貴理論資源。直到馬克思、恩格斯實現了自身思想的轉變,將關注點聚焦于社會現實問題時,共享發展觀才開始萌芽。在為《萊茵報》和《德法年鑒》主筆期間,馬克思頻繁接觸社會現實與國家制度等問題,洞察到勞苦大眾的悲慘生活境況及其在現存社會制度下所遭受的種種不公平待遇,開始思考人民大眾在社會發展和國家建設中的利益、權利和地位問題,強烈地捍衛在經濟和政治上受壓迫的窮苦人民的利益。在此期間,恩格斯也實地考察了家鄉烏培河谷勞動人民的生存狀況。在那里,絕大多數的工人“普遍處于可怕的貧困境地……梅毒和肺部疾病蔓延到難以置信的地步……勢必要失去全部的力量和朝氣”[5],勞動人民的生存境遇與資本家的生活狀況存在巨大的差距,這種狀況促使恩格斯對勞動人民和窮苦大眾的生存權利、社會利益問題展開了相應的探究。至此,馬克思恩格斯就社會成員如何參與社會發展與社會管理問題展開了初步思考。
《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是馬克思揭露資本主義制度下人的生存境況的經典性文本,馬克思強烈抨擊了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對工人造成的傷害,盡管他在這一時期的資本主義批判還帶有費爾巴哈式的人本主義色彩,但他敏銳地指出了資本主義私有制條件下的異化情況,包括工人同自己的過產品相異化、工人同自己的勞動相異化、人同自己的類本質相異化、人同人相異化四種形式。工人從一開始就被剝奪了生產資料,并被剝奪了通過自力勞動獲取物質生活資料的自由,他們在生產商品的過程中耗費的力量越大,則親手創造出來的反對、壓制自身的力量就越大,物的世界的增值同工人自身的貶值成正比,“勞動為富人生產了奇跡般的東西,但是為工人生產了赤貧。勞動創造了宮殿,但是給工人創造了貧民窟。勞動創造了美,但是使工人變成畸形”[6]。所以,生產勞動對工人與無產階級來說不是自愿的勞動,而是一種壓迫性的、宰制性的勞動,“他在自己的勞動中不是肯定自己,而是否定自己,不是感到幸福,而是感到不幸,不是自由地發揮自己的體力和智力,而是使自己的肉體受折磨、精神遭摧殘”[7]。這種現象嚴重阻礙了工人階級的生存發展。那么,究竟是誰剝奪了工人階級參與社會生產的自由權?又是誰占有了工人階級在社會生產中創造的成果?通過對勞動、資本、地租、勞動價格等載體的辯證考察,馬克思嘗試對上述問題進行解答。他發現,出賣自己勞動力的工人階級始終處于資本主義社會的最底層,在物質資料方面,他們既沒有賴以獲取地租的土地,又沒有賴以獲取利潤的資本,僅僅擁有維持勞動力生產和再生產的生活資料。在社會生產管理方面,他們既沒有自主選擇提高自身發展能力的勞動部門的權利,也沒有協調和管理社會生產的權利。在與資本家的斗爭中,工人階級始終處于劣勢地位。可見,在資本主義制度下,資本家與工人階級之間形成了極端不平衡的發展序列,資本家占有生產資料和勞動產品,享有支配社會生產的權力,而工人階級的境況卻是完全相反的,這就使二者之間的貧富差距越來越呈現出兩極化的發展趨勢,社會成員共同生產治理、共享社會發展成果只能是空想。因此,批判資本主義私人占有的實質、消除社會的異化狀態、破解人性異化的難題并實現社會發展秩序的平衡,成為馬克思探索共享發展思想的邏輯衍生點。
在歷史唯物主義的創立和對資本主義社會深入批判的過程中,馬克思恩格斯的共享發展思想得以全面呈現。馬克思通過對黑格爾哲學思想、費爾巴哈哲學思想的批判和超越,進一步探尋社會生產發展與社會成員共享發展成果的方法論原則、實踐手段、實現規律等,這些思想主要體現在《德意志意識形態》《共產黨宣言》《哲學的貧困》《資本論》等文本中。其中,《德意志意識形態》標志著馬克思恩格斯共享發展思想的初步形成。在這個文本中,他們探討歷史唯物主義的基本原理以及社會發展的共同體形式,以共同體能否確保個人利益在現實中實現并為個人發展提供充足的發展條件為根據,一針見血地指出了資本主義社會是一種“虛幻的共同體”。究其原因,馬克思和恩格斯認為資產階級將“國家的”和社會成員的共同利益作為溫情脈脈的面紗,巧妙地掩蓋了其謀求階級特殊利益的行為,但是,在以工人和無產階級為主要成員的資本主義國家中,大多數社會成員并沒有享受到真正的平等和自由的權益,只有批判并徹底推翻這種以共同利益之名行特殊利益之實的虛假共同體,才能為每個人的自由全面發展和一切人的自由全面發展提供充足的條件,這個超越了資本主義虛假共同體的社會就是共產主義社會——一個“真正的共同體”。此外,恩格斯在馬克思關于“真正的共同體”的思想基礎上,在《共產主義原理》中進一步闡發了他們的共享發展觀。恩格斯以共享發展主體、客體、前提、途徑等方面為主要線索,明確地探尋共產主義社會建構的共同體基礎與社會成員共同發展的模式,標志著馬克思恩格斯共享發展思想的正式提出。恩格斯強調共產主義社會是對以犧牲一部分人的利益來滿足另一部分人的需要為手段的發展模式的超越,它通過全體社會成員聯合組成共同體大力發展生產力,實現物質資料的極大豐富,并消滅舊式分工、階級對立和兩極分化,實行新的產業教育和變換工種的形式,使全體社會成員共同享有社會生產創造出來的成果。至此,馬克思和恩格斯的共享發展思想得到了較為清晰的呈現,通過在《1857—1858年經濟學手稿》、《資本論》和《哥達綱領批判》中的相關探討,他們的共享發展觀得到了更深入的剖析,進而構成了馬克思恩格斯共享發展思想體系。
二 馬克思恩格斯共享發展觀的內涵理路
通過對歷史唯物主義的創立和共產主義理論體系的探索,馬克思、恩格斯關于共享社會發展的思想理路逐漸清晰。他們的共享發展觀不是零碎的、片段式的論述,而是具有嚴密邏輯的思想體系,涵蓋了共享發展何以形成、共享發展由誰推動與享有、共享發展如何得以保障等重要理論問題。探析馬克思恩格斯共享發展觀的主要內容與基本觀點,將為新時代共享發展理念奠定堅實的理論基礎。
首先,馬克思和恩格斯指出生產力的高度發展是共享發展的必要前提。無論哪種社會關系或社會形態,其在歷史中的變革都與生產力的發展狀況息息相關,根據馬克思、恩格斯提出的歷史唯物主義基本原理可知,生產力在社會發展中起決定性作用。一個社會如果想要形成比較先進的生產關系,首要條件是具備和發展較為先進的生產力,尤其在分配關系中,生產力的作用更為突出。人類社會歷史的前提是保證有生命的個人存在,那么,人類首要解決的是生存等基本問題,這就必須通過物質生產發展生產力。沒有社會生產力的發展,共享就不可能實現。具體而言,在馬克思、恩格斯看來,現實中的個人想要確保自己是有生命的個人的存在,“第一個需要確認的事實就是這些個人的肉體組織以及由此產生的個人對其他自然的關系”[8]。也就是說,個人必須從事物質生活資料的生產以維持自身的基本需求,這是毋庸置疑且可以通過經驗觀察的事實,也是“人們從幾千年前直到今天單是為了維持生活就必須每日每時從事的歷史活動,是一切歷史的基本條件”[9]。從人類社會歷史的這個前提來看,只要是人為了生存而想從社會中獲取一定的生活資料和生產資料,就必然涉及發展成果的享有方式問題。可見,社會成員以何種方式享有發展成果的問題是一個歷久彌新的話題,貫穿整個人類社會發展史。
對于這個問題,馬克思、恩格斯首先指出了人們對社會發展成果的享有方式與社會生產方式的關聯性:“消費資料的任何一種分配,都不過是生產條件本身分配的結果;而生產條件的分配,則表現生產方式本身的性質。”[10]一個社會采取何種生產方式進行一般的社會生產,取決于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的辯證互動結果,根據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的歷史變遷,可以區分“群享”與“私享”兩種不同的成果享有方式。“群享”是指社會發展成果的一種群體本位的享有方式,從發生學的角度看,它是在生產力水平低下、社會實踐水平不高的情況下產生的,為了保障整個群落的生存與歷史延續,個人利益必須要服從群體利益以獲得基本的物質生活資料。由此可見,這種“群享”方式是建立在形式簡單的生產資料公有制的基礎上的,是一種群體優先于個人的享有方式,歷史上氏族、部落以及古典時期所實行的公社所有制和國家所有制所實行的享有方式,都是“群享”的早期例證。相對而言,“私享”則是與“群享”相左的一種個體本位的享有方式。隨著生產力的發展和人類實踐水平的提高,社會歷史形態從“人對人的依賴關系”轉變為“人對物的依賴關系”,社會產品出現了剩余并促進了社會交換,此時私人利益開始脫離群體利益而成為可以在社會上獨立的一種力量。在這個階段,由于生產力水平的提高與剩余物質資料的出現,私人利益逐漸凸顯甚至被提升到群體利益之上,整個社會在發展成果的享有上遵循私人享有優先的原則。因此,“私享”的社會成果享有方式隨著私有制的產生而產生,并在私有制較為發達的基礎上成為社會的主要享有方式,它在資本主義社會的生產和分配方式中得到了更全面的呈現。從歷時性的角度看,“群享”的享有方式產生于特定的歷史時空,它構成了馬克思、恩格斯所面對的現實享有方式。于是,馬克思和恩格斯深入研究人類學筆記與相關歷史資料,對初級的“群享”方式進行溯源和分析,探究資本主義“私享”方式的形成邏輯并做出現實批判,從而探尋一種超越“私享”方式和粗淺的“群享”方式的真正共享的發展方式。當然,馬克思、恩格斯高度肯定了資本主義社會生產力的發展,在《共產黨宣言》中明確指出資本主義社會所創造的生產力總量比以往一切時代都要多,生產力水平比以往一切時代都要高,這就為共享發展形式的形成奠定了物質基礎,也就是說,馬克思和恩格斯深知共享發展的實現必須建立在生產力高度發達的基礎上。與此同時,他們指出在資本主義私人占有的制度下,與它相適應的必然是發展成果的“私享”方式,只不過資本家以大多數人的利益共享之名來獲取自身階級利益之實,真正的“共享”是無法在資本主義社會實現的。于是,馬克思和恩格斯對資本主義生產關系進行了深入的、詳細的考察,從現實領域、理論領域與制度領域對資本主義“私享”方式進行了徹底批判,一針見血地揭露了資本主義“私享”方式的虛偽性、剝削性。在批判的基礎上,他們指出要想實現共享發展的分配模式,就必須保證生產力的高度發展并形成與之相適應的先進的生產關系,實現物質財富的極大豐富,“正是由于這種工業革命,人的勞動生產力才達到了相當高的水平”,“不僅生產的東西可以滿足全體社會成員豐裕的消費和造成充足的儲備,而且使每個人都有充分的閑暇時間去獲得歷史上遺留下來的文化——科學、藝術,社交方式等等——中一切真正有價值的東西;并且不僅是去獲得,而且還要把這一切從統治階級的獨占品變成全社會的共同財富并加以進一步發展”。[11]不僅如此,恩格斯在《共產主義信條草案》中也強調只有在發達的生產力和充足的生活資料基礎之上,才能建立“財產公有”的分配方式。馬克思在《哥達綱領批判》中指出,只有在“集體財富的一切源泉都充分涌流之后”,生產力高度發達,才能實現共產主義的“按需分配”。可見,高度發達的生產力是實現共享發展的物質基礎和前提條件,即社會全部勞動產品量與生產力的發展水平是直接相關的,只有提升生產力發展水平,才有可能最終解決現存的一系列難以解決的供求問題,才有可能提升現有的經濟發展水平,促進人民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的富足,最終實現共享發展。
其次,馬克思和恩格斯明確指出了社會發展成果必須由全體人民共同享有。馬克思、恩格斯在社會生產力高度發展的物質前提下,進一步明確了共享社會發展成果的主體,指出人作為歷史的劇作者和劇中人,在自身的實踐活動中創造了歷史,推動了社會的進步,人民是共享發展的主體。恩格斯指出,要“結束犧牲一些人的利益來滿足另一些人的需要的狀況……所有人共同享受大家創造出來的福利……使社會全體成員才能得到全面發展”[12]。一部分人的利益獲得建立在對另一部分人的利益剝奪之上的發展不是真正的共享發展,一部分人的特殊利益掩蓋了另一部分人的普遍利益的發展也不是真正的共享發展。真正的共享發展必須消滅資本主義制度,通過社會生產創造出充足的物質財富,使全體人民共同享有社會發展成果。在共產主義社會,生產資料和生活資料真正歸全體人民共同享有,勞動者不是在資產階級的剝削壓迫下勞動,而是積極主動地參與共建共享的發展實踐。只有這樣,人民在社會發展中的主體地位才得以體現,才有可能實現自由而全面的發展。馬克思和恩格斯堅持共建與共享統一的發展原則,共享發展與共建社會是辯證統一的,共享社會發展成果需要人們共建社會的支撐,共同富裕的實現必須通過共同勞動以及共享發展才能得到實現,社會生產是一個全員參與的過程,社會發展的每一步都離不開人的智慧和力量,要將人的主觀能動性全部調動起來,人類自身的進步是共產主義實現的根本前提,是推動社會發展進步的主要力量。社會活動實踐與社會成果享有是辯證統一的有機體,人類參與社會活動是享有社會產品的前提與基礎;而對社會產品的享有則是參與社會活動的價值目標,通過社會活動與社會享有的統一,最終實現人類智力、體力等的綜合性發展,實現“各盡所能,按需分配”的共建目標與共享目標的統一。馬克思指出了實現“按需分配”的階段性,即共產主義階段的“按需分配”是建立在社會主義階段“按勞分配”的歷史發展之上的,由于生產力發展水平的限制以及精神道德發展的相對獨立性,從現實性意義上說,社會主義階段必須實現按勞分配,因為人的先天能力、后天能力、生活條件等的不同造成了實際的不平等,社會總產品的分配尚不充分,因而不能完全達到共享的理想狀態。只有到了共產主義高級階段,“集體財富的一切源泉都充分涌流之后,——只有在那個時候,才能完全超出資產階級權利的狹隘眼界,社會才能在自己的旗幟上寫上:各盡所能,按需分配!”[13]真正的“共享發展”形態也才能實現。在實踐過程中人類不僅創造了歷史,還創造了自身的生活方式,“現實中的人”是一切共享發展的主體。另外,個體間的共享是社會共享的前提和基礎。馬克思和恩格斯曾提出,在共產主義社會中,每個人的自由發展是一切人的自由發展的條件,從共享發展的角度看,個人對社會發展的推動及其對社會發展成果的享有與全體社會成員的利益具有同構性,其不再是沖突的、相左的,而是在共同建構、共同管理和共同享有基礎上的真正的共享。
最后,馬克思和恩格斯認為社會發展成果的共享必須由一定的制度作為保障。共享只有在新的社會關系中才能實現,這是馬克思、恩格斯關于共享實現的核心認識。馬克思、恩格斯認為,物質關系的根本改變是實現共享最重要的途徑,而廢除私有制是其中最基本的途徑,共產主義真正實現共享發展的優越性恰恰體現在對所有制問題的解決上。就制度而言,馬克思發現資本主義的“私享”方式是由資本主義私有制所決定的,要克服發展成果的“私享”,就必須推翻資本主義私有制。在馬克思看來,私有制有兩種基本形式:一是“靠自己勞動掙得的私有制”;二是“資本主義私有制,即以剝削他人的但形式上是自由的勞動為基礎的私有制”[14]。前一種私有制是指勞動者的私人所有,其生產成果由勞動者及其家庭享有,可以說在某種程度上實現了個人勞動與個人享有的一致性。但這種私有制形式在資本主義社會是難以實現的,因為勞動者在資本主義私人占有的制度下是一無所有的,除了勞動力外不具備其他任何勞動條件。在資本主義社會中,生產資料歸資本家所有注定了一無所有的勞動者只能靠出賣勞動力來換取基本的生活資料。在馬克思看來,“現代的資產階級私有制是建立在階級對立上面、建立在一些人對另一些人的剝削上面的產品生產和占有的最后而又最完備的表現”[15]。在這種所有制關系中,資本家占有生產資料并具有支配和管理社會生產的至高權利,雇傭工人從事勞動,占有雇傭工人的剩余價值,通過等價交換的“表面的平等”掩蓋了本質上的不平等,這就是資本主義“私享”方式的實質。要想從根本上改變工人階級的悲慘命運,讓勞動者也可以公平公正地享有社會發展成果,就必須消滅資本主義私有制。“由社會全體成員組成的共同聯合體來共同地和有計劃地利用生產力;把生產發展到能夠滿足所有人的需要的規模;結束犧牲一些人的利益來滿足另一些人的需要的狀況;徹底消滅階級和階級對立,通過消除舊的分工,通過產業教育、變換工種、所有人共同享受大家創造出來的福利,通過城鄉的融合,使社會全體成員的才能得到全面發展,——這就是廢除私有制的主要結果。”[16]也就是說,揚棄了資本主義私有制“私享”的享有方式——共享,是通過廢除私有制的革命實現社會發展共享這一目標的。“共產黨人可以把自己的理論概括為一句話:消滅私有制。”[17]只有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才能實現真正的共享,社會主義的共享需要生產力的不斷發展做保障,需要繼承一切文明,使自己發展為世界性事業,需要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作為根本的社會制度保障;只有否定現存關系和建構新的關系才能實現人民的共享,這種共享是包括一切人的共享。
三 馬克思恩格斯共享發展觀的當代價值
馬克思、恩格斯之后的馬克思主義者對馬克思恩格斯的共享觀進行了理論深化和實踐創新。十八屆五中全會提出了“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的新發展理念,是對馬克思恩格斯共享發展理念的創造性發展,它首次把共享與發展并置,把共享作為發展的指南。黨的十九大報告明確指出,要以新發展理念引領和推動實現“四個全面”戰略布局,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可以說,共享發展就是我黨根本宗旨的具體體現,也是對馬克思恩格斯“共享發展”思想的真理性和科學性的最佳證明。馬克思恩格斯的共享發展觀為我國新時代社會主義建設與發展的模式提供了思想啟迪。
首先,馬克思恩格斯的共享發展觀為破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發展中的緊迫問題提供了堅實的理論支撐。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中國共產黨人在馬克思、恩格斯及之后的馬克思主義者的共享發展觀念的基礎上,將“共享”明確列為新的社會發展理念,使共享觀有了更精確的實現方式和落腳點,這是對共享觀實踐的歷史推進。習近平在教育、住房保障、民族政策、兩岸統一、婦女發展、貧困問題、全民健康、就業、食品安全、社會建設等問題的談話中對共享發展理念的實施進行了論述,闡述了與各民族、子孫后代等相關的共享改革發展成果的要求,并提出了通過促進教育公平、消除貧困、城鄉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收入分配制度改革、提供更多更好的精神產品,以及促進廣大農民平等參與改革發展進程、共同享受改革發展成果等來實現共享發展的基本方略。馬克思恩格斯共享發展觀強調在社會現實的基礎上形成有利于社會發展與人的自由全面發展的方式,其突出特征是實踐性。因此,習近平認為落實共享發展是一門大學問,要做好從頂層設計到“最后一公里”的落地工作,在實踐中不斷取得新成效。共享發展理念的提出是一種理論自覺,其現實背景一方面是我國社會發展的成果,另一方面是當下我國社會發展所面臨的問題。教育、住房保障、貧困問題、貧富差異、就業、社會階層差異、區域經濟發展差距等國家發展現實問題,以及人類命運共同體構建、全球治理體系變革等國際社會問題和大量全球性發展難題是現階段我們面臨的突出問題,而共享是黨破解這些發展難題的對策、方案,馬克思恩格斯共享發展的價值理念與實踐原則都為我國現階段的社會發展問題提供了理論指南。
其次,馬克思、恩格斯的共享發展觀為我國探索“共享發展”模式中的短板問題提供了指引。共享既是一種發展理念也是一種治理觀念,它要求以發展的方式實現共享,創新驅動等各種發展戰略都要把共享作為基本目標。馬克思、恩格斯的共享觀為中國社會主義發展理念和實現路徑提供了寶貴的啟示,社會主義的共享要繼承馬克思主義的核心內涵,以重點、難點和短板問題為突破口繼續深化共享的當代意義,比如,要重視人民的文化權益和精神需要,進一步實現主體的共享權利;要通過稅收、財政政策進行收入分配改革,進一步確立共享的制度保障;要促進社會公平正義,進一步增強人民對黨的建設和治國理政的認同感,提升人民在社會發展過程中的獲得感、幸福感和安全感;要重視民生利益問題,把弱勢群體、困難群體以及貧困人口生活水平的提高作為民生問題的核心,進一步凸顯共享發展的價值內涵。馬克思和恩格斯的共享觀為我們實現共享提供了重要理論來源,要通過發展的體制機制創新將其共享理念充分地現實化。
最后,馬克思、恩格斯的共享發展觀是發展中國化的新型發展理念的價值指引。馬克思、恩格斯非常重視社會變革目標實現的“社會條件”。他們認為,社會發展帶來的經濟、社會和政治等條件是實現共享新發展理念的社會基礎。隨著世界市場的開拓和全球化的發展,把共享作為新時代社會發展的基本理念,將會有力推進馬克思主義共享觀的中國化。經過持續的經濟建設,尤其是改革開放以來在經濟發展方面取得的成就和理念轉變使我國不斷地推進社會主義共享的社會化過程,我國目前已經基本具備了實現共享發展的經濟和政治體制條件、文化教育條件、技術條件、思想認識條件等,這些條件成為深化和創新馬克思恩格斯共享發展觀的歷史助推器。對馬克思恩格斯共享發展觀的當代拓新可從以下幾方面展開。第一,堅持以公有制為主體的基本經濟制度,做大做強公有制經濟,夯實共享發展的物質基礎。馬克思、恩格斯一再強調高度發達的生產力是實現共享發展的物質基礎,認為社會主義公有制是實現共享發展的制度前提。新時代我國必須堅持以公有制為主體的基本經濟制度,做大做強公有制經濟,夯實共享發展的物質基礎。第二,堅持以人民為中心,實現發展成果由全民共享。馬克思、恩格斯在創立歷史唯物主義的過程中強調“人的邏輯”,認為人民是國家的主人,是歷史和國家的創造者,因而也是社會發展成果的享受者,共享發展是全體人民實現個人價值的必然要求。改革開放以來,人民生活水平普遍提高,但也出現了不同行業、不同群體收入差距擴大的問題。我國在新時代解決新問題應該始終遵循馬克思恩格斯“共享發展”思想的人民性原則,“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思想”,“把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作為奮斗目標”,實現發展依靠人民,發展為了人民,發展成果由人民共享。第三,加強經濟、政治、文化、社會、生態“五位一體”的總體建設,全方位保障人民對美好生活的需要。馬克思、恩格斯所說的共享客體,從來都不僅僅局限于物質共享,而是涉及經濟、政治、文化、生態等領域的全方位共享。黨的十九大報告指出,新時代我國社會的主要矛盾發生了轉變:由人民日益增長的物質文化需要同落后的社會生產之間的矛盾轉變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其中,我國人民當家做主的權利尚未得到充分落實、文化事業和文化產業的發展難以滿足新時代人民群眾的精神文化需求、美麗中國建設進程緩慢等問題成為當前社會發展的突出問題,亟須通過貫徹和落實共享發展理念,全方位保障人民對美好生活的需要。
注釋
[1]習近平:《決勝全面建成小康社會 奪取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勝利——在中國共產黨第十九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的報告》,人民出版社,2017,第58頁。
[2]《歐文選集》第2卷,柯象峰、何光來、秦果顯譯,商務印書館,1981,第13頁。
[3]《圣西門選集》第1卷,王燕生、徐仲年、徐基恩譯,商務印書館,1979,第223頁。
[4]《圣西門選集》第2卷,董果良譯,商務印書館,1982,第239頁。
[5]《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56,第498頁。
[6]《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人民出版社,1979,第93頁。
[7]《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人民出版社,1979,第93頁。
[8]《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12,第146頁。
[9]《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12,第158頁。
[10]《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2009,第436頁。
[11]《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5,第150頁。
[12]《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12,第308~309頁。
[13]《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2009,第436頁。
[14]《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人民出版社,2009,第873頁。
[15]《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2009,第45頁。
[16]《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9,第689頁。
[17]《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2009,第45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