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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前言

瑪莎·努斯鮑姆是當代著名的德性倫理學家和哲學家,她在20世紀80年代左右就開始從事古希臘倫理思想方面的研究,她以亞里士多德倫理思想為基礎,吸收并借鑒了從古希臘時期開始一直到近現(xiàn)代一些哲學家、思想家的哲學觀點和倫理學觀點,對當代哲學界、文學界和法律界等都產(chǎn)生了廣泛影響。努斯鮑姆哲學思想的產(chǎn)生有著深刻的理論淵源和現(xiàn)實原因。近代以來,以康德為代表的義務論和功利主義在倫理學中占有重要席位,并對當代西方倫理學產(chǎn)生了深遠影響。在此背景之下,人類的道德實踐卻面臨著前所未有的困境和危機。以努斯鮑姆為代表的當代德性倫理學家,主張回歸亞里士多德,復興德性倫理學,從而擺脫近代的倫理困境。努斯鮑姆不僅繼承了亞里士多德的德性倫理傳統(tǒng),還在此基礎上進行了新的詮釋和補充。

努斯鮑姆在其成名作《善的脆弱性:古希臘悲劇和哲學中的運氣與倫理》中表明,德性是“好生活”的內在要求和構成要素,然而僅僅具有德性是不充分的,因為幸?;颉昂蒙睢笔呛系滦缘膶崿F(xiàn)活動,即“好生活”需要通過卓越活動獲得現(xiàn)實性。人的活動極易受到外在因素的干擾和影響,也就是說,在德性和“好生活”之間存在一條裂縫,運氣可以通過這條裂縫作用于“好生活”。努斯鮑姆通過古希臘悲劇,富有新意地揭示了脆弱性與“好生活”的關系,把人的有限性的倫理意義進行了深層次的闡發(fā),并引起了學術界的極大關注和熱烈討論。在此之后,努斯鮑姆還出版了一系列著作并發(fā)表了諸多論文,其中一些學術思想引發(fā)了國內外學者們的反思和熱議,特別是對“詩性正義”“動物正義”“能力進路”等觀點的批判,促使努斯鮑姆本人重新審視和闡發(fā)其政治哲學思想。毋庸置疑,努斯鮑姆的政治哲學思想在當代哲學界中引起了強烈反響,這不僅與努斯鮑姆的社會正義思想是建立在批判羅爾斯正義論基礎之上有關,還與正義問題在政治哲學中的地位和現(xiàn)實旨趣有關。努斯鮑姆通過對羅爾斯正義思想中三個懸而未決問題——不健全和殘障人士的正義問題、全球正義問題、動物正義問題的論述,試圖運用一種與契約論完全不同的“能力理論”進路,對羅爾斯的社會正義思想進行補充和完善。這種理論探索是一種比較成功的嘗試,不僅獲得了越來越多學術界人士的認可,還得到了聯(lián)合國開發(fā)計劃署和很多國家的肯定,越來越多的國家開始以人類能力發(fā)展作為制定政策和衡量社會進步的依據(jù)。

在努斯鮑姆政治哲學研究如火如荼的趨勢下,如何認識1986年出版的英文版《善的脆弱性:古希臘悲劇和哲學中的運氣與倫理》中倫理思想與努斯鮑姆政治哲學思想的理論關聯(lián)呢?特別是《善的脆弱性:古希臘悲劇和哲學中的運氣與倫理》中譯本直到2007年才由徐向東和陸萌翻譯完成,這前后的時間跨度整整經(jīng)歷了21年,也正是由于《善的脆弱性:古希臘悲劇和哲學中的運氣與倫理》中譯本的問世,努斯鮑姆的哲學思想才逐漸進入中國大部分學者的視野。在這20多年間,雖然努斯鮑姆又相繼出版了很多著作,尤以《培養(yǎng)人性》《告別功利》《正義前沿》等為代表,但是本書認為,努斯鮑姆的所有著作都以《善的脆弱性:古希臘悲劇和哲學中的運氣與倫理》為基礎,并以探討與追尋“好生活”為其思想旨歸。換言之,努斯鮑姆的哲學思想始終沒有脫離《善的脆弱性:古希臘悲劇和哲學中的運氣與倫理》中所要表達的倫理思想內容。

努斯鮑姆在《善的脆弱性:古希臘悲劇和哲學中的運氣與倫理》一書中系統(tǒng)批判了柏拉圖試圖通過人類理性來避免運氣的影響,在柏拉圖看來,脆弱性或者運氣都是至善的缺乏,因而他更推崇具有最高穩(wěn)定性的數(shù)學和科學。他認為哲學應該發(fā)展成為一種拯救生活的技藝,他想通過理性——完美意義上的“精神自足”克服和超越境遇的限制。也就是說,柏拉圖推崇理性的原因在于他其實不想讓人類的生活受到特殊性和不確定性的牽制和奴役。與之相對的是,亞里士多德承認人類的“好生活”要依賴外在善,人并不是自足的存在,但是當這些外在善被剝奪或者行為主體自身遭遇不幸時,“好生活”也會受到運氣的影響而具有脆弱性。努斯鮑姆同意亞里士多德有關“好生活”和脆弱性的觀點,同時,她通過介紹古希臘三大悲劇詩人的作品,凸顯“運氣”——這一容易被人忽視和看輕的因素,闡述在具有好品格和生活得好之間確實存在一條裂縫,而運氣完全可以進入這條裂縫中影響“好生活”的實現(xiàn)。當然,努斯鮑姆強調“好生活”具有脆弱性并不是想贊揚脆弱性,她試圖通過闡釋運氣在“好生活”中的影響,揭示人的有限性。努斯鮑姆認為,“好生活”不能脫離德性,德性也一定要以“好生活”為目標,實踐智慧在實現(xiàn)“好生活”的過程中具有重要作用。即使運氣可能會通過剝奪實踐活動的手段或資源,甚至會剝奪實踐對象而影響實踐活動,但是具有好品格和實踐智慧的人依然能夠與命運抗爭,實踐智慧可以幫助人降低運氣的作用,減少人的脆弱性,實現(xiàn)人的“好生活”。

其實,無論努斯鮑姆提到運氣還是脆弱性,她都是以“好生活”的實現(xiàn)為旨歸的。她在《善的脆弱性:古希臘悲劇和哲學中的運氣與倫理》一書中獨具匠心地運用了大量篇幅分析三位偉大的古希臘悲劇詩人作品。她認為,悲劇可以揭示苦難和“惡”,悲劇情境不僅很好地詮釋了運氣、脆弱性與“好生活”的關系,悲劇還達到讓人自我審視的目的。因此,她在后來出版的《詩性正義》和《告別功利》中都闡述了恢復詩的哲學目的的原因和必要性。在《善的脆弱性:古希臘悲劇和哲學中的運氣與倫理》一書中,還能看到努斯鮑姆對功利主義經(jīng)濟學和教育學的不滿、對文學想象能力的強調、對情感的重視和對“世界公民”的設想。努斯鮑姆通過論證文學在拓展經(jīng)驗邊界和增加情感道德感召力作用的同時,試圖批判經(jīng)濟學的功利主義,完善正義標準,以獨特的視角形成一種“社會正義”的倫理思想。以上問題都可以在《善的脆弱性:古希臘悲劇和哲學中的運氣與倫理》一書中找到,這些都是努斯鮑姆持續(xù)關注和探討的問題。雖然她在《善的脆弱性:古希臘悲劇和哲學中的運氣與倫理》一書中并沒有論證上述問題,但是在她后來出版的《培養(yǎng)人性》《詩性正義》《告別功利》《正義前沿》《愛的知識》《政治情感》等著作中都有詳細和具體的討論,毋容置疑,這些問題都是圍繞“好生活”實現(xiàn)的。換言之,努斯鮑姆的倫理思想一直是以如何實現(xiàn)“好生活”為目的的,其“好生活”倫理思想始終沒有脫離《善的脆弱性:古希臘悲劇和哲學中的運氣與倫理》一書最初要表達的思想,即雖然“好生活”不能無視運氣的影響,運氣的存在使“好生活”具有脆弱性,但是她通過強調悲劇、小說、詩歌和情感的重要性,試圖借助文學想象和情感探索出一條“詩性正義”路徑以解決社會正義問題。之后,努斯鮑姆受到阿馬蒂亞·森的影響,她以人類發(fā)展為目標,在能力進路的基礎之上為實現(xiàn)完整的理性、實現(xiàn)社會正義、改革教育現(xiàn)狀和培養(yǎng)“世界公民”而不懈努力??偠灾?,“好生活”雖然具有脆弱性,但是努斯鮑姆的“詩性正義”、通識教育、“世界公民”、基于能力進路的社會正義等思想的目的都是為了實現(xiàn)“好生活”,她一直都在探尋一條不讓“好生活”那么脆弱的實踐致思理路,其“好生活”倫理思想是基于《善的脆弱性:古希臘悲劇和哲學中的運氣與倫理》引申和發(fā)展而來的。

努斯鮑姆“好生活”倫理思想集中探討了德性、運氣、外在善與個人“好生活”的關系以及它們對“好生活”實現(xiàn)的影響?!昂蒙睢笔呛系滦缘膶崿F(xiàn)活動,德性無法作為“好生活”的唯一要素確?!昂蒙睢钡膶崿F(xiàn),因此,“好生活”需要通過德性活動確定自身。然而,人是政治動物,人是社會存在物,人必然要在與其他人的聯(lián)系中進行活動,于是在活動的展開過程中,運氣和一些不可控的因素成為實現(xiàn)“好生活”的障礙。人在與他人的接觸和聯(lián)系中需要遵循社會準則和道德規(guī)范,如何實現(xiàn)社會正義就顯得尤為重要。努斯鮑姆的倫理思想和政治哲學思想存在著內在的理論關聯(lián)。努斯鮑姆確立了以倫理思想為根本出發(fā)點、以政治哲學思想為實現(xiàn)路徑、以“好生活”為思想旨歸的研究路向。倫理學作為努斯鮑姆“好生活”思想的起點,為政治哲學研究提供了哲學基礎,也為政治哲學研究開辟了道路,她從個人“好生活”的追尋轉向政治共同體“好生活”的探究具有理論和現(xiàn)實的必然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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