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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送上門來了

長安驛館的小院籠罩在濃重的夜色里。宵禁的靜默填滿坊市,只隱約聽見外面金吾衛還在抓人,氣氛緊張。

陳光蕊與陳安剛踏進院門,搖曳的燈火便將陳安的焦急映得分明。

“哥,魏公到底怎么說?咱們這次是不是要做大官了?”

陳安緊走幾步,聲音壓得極低,還忍不住回頭張望了一下寂靜的街道。現在魏征沒事了,陳安的擔心也隨之消散,但是聽到金吾衛的聲音,還是有些緊張。

陳光蕊腳步未停,唇角掛著點若有似無的意味,像是笑,又帶著點說不清的倦意,

“魏公此人,謹慎得很。從頭到尾,滴水不漏。”

陳安心里咯噔一下,臉色更白了,

“那……那豈不是信不過咱們?怎么辦啊哥?”

“信不過又如何?”

陳光蕊推開房門,油燈的暖光瀉出,

“他謹慎是他的事,我們能做的都做了。天色已晚,歇息吧。”

他沒有給出更多的安撫。

從歷史上了解的魏征,剛正不阿,敢于諫言。今日一見,最大的印象就是此人太過于謹慎,一切都要等到信息最準確的時候才能夠做決定。

不過這樣也好,陳光蕊想著,如此謹慎的人,贏得他的信任很難,贏得了信任收獲也會更多。

好在他心中不慌,因為他知道的都是正確答案。

聽到陳光蕊的話,陳安張了張嘴,看著兄長沉靜的側臉,滿腔的憂慮堵在喉嚨里,終究沒再問出口。

屋內的寂靜很快被急促的腳步聲打破。驛館仆役幾乎是小跑著來到門外,聲音有些發緊,

“陳狀元!陳狀元!有人找,等您很久了!”

陳安已如驚弓之鳥般霍然站起,“誰?是不是金吾衛的……”

仆役搖頭,神情古怪,

“不是官差。是個……穿得破破爛爛、渾身濕透、看著像算命先生的老道士!問他叫啥也不說,只說要見您,一個勁往門縫里鉆!”

仆役形容時帶著不可思議的夸張,“看著可嚇人了!”

“算命先生?!”

陳安愣住了,下意識看向陳光蕊。

陳光蕊臉上的那份倦意,在聽到“算命先生”四個字時,瞬間煙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異的、近乎是……欣然的笑意,無聲地在眼底漾開。

他甚至還極輕地笑了一下,“哦?老熟人到了?正愁無處尋他,自己倒送上門來了。請他進來。”

語氣帶著“果然如此”的了然。

陳安瞬間捕捉到兄長神情的變化,又聽見“老熟人”三個字,心中那根緊繃的弦猛地一松!

對啊,袁守誠!自己怎么把這茬給忘了!

這兩天又是金吾衛又是魏征的,攪得他心慌意亂。現在袁守誠主動找來,豈不是天大的好事?他們不就想弄清楚這老道的事嗎!

片刻,一個狼狽不堪的身影被仆役引了進來。

正是袁守誠!

他哪里還有當初在西市口算卦時的悠閑自若!

原本空蕩的葛布麻衣緊緊貼在枯瘦的身子上,往下淌著泥水,在腳邊積了一小灘。

甫一進門,袁守誠那雙渾濁的眼睛就死死鎖住陳光蕊。他胸膛劇烈起伏,喘著粗氣,似乎積壓著一肚子邪火,枯瘦的手指戟指陳光蕊,唾沫星子幾乎要噴到對方臉上,那嘶啞尖利的聲音里滿是控訴與憤怒,

“書生!你,你干的好事!”

他喘了幾口大氣,繼續吼道,

“你……你指使那孽龍……一路追殺貧道!從長街追入西市,西市追到城外亂墳崗!連土遁術都被那該死的龍氣攪得十次九不成!你到底安的什么心?非要拉貧道下水不成?!貧道這條老命,今日差點就交代在荒地里了!”

這番“問罪”,字字句句義憤填膺,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陳光蕊還沒說話,站在他身后的陳安先忍不住了。他看著滿身泥水、狼狽如落湯雞的袁守誠,再看看自家兄長臉上那副“果然如此”的淡定表情,先前被魏征和金吾衛嚇出的愁云慘霧一掃而空,“噗嗤”一聲,直接樂出了聲,

“嘿!這老道士,前兩次跑得比兔子還快,現在倒好,自己跑回來拍桌子瞪眼問罪了!這幅色厲內荏的樣子,可真夠瞧的!”

陳光蕊似乎也懶得裝,臉上那點殘余的笑意索性徹底綻開。他穩穩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著袁守誠表演,指尖輕輕敲著桌面,語氣帶著點玩味的嘲諷,

“袁先生……你這問罪……問得好生新奇啊。”

他微微向前傾身,目光銳利如刀,毫不客氣地戳破對方的虛張聲勢,

“我若真能驅使那條孽龍,以龍族移山倒海之能,你袁守誠此刻還能站在這里?恐怕早就成了涇河底下一具填了淤泥的白骨吧?”

這話直擊要害,袁守誠臉色瞬間一僵,剛才那股洶洶氣勢被狠狠打回了一截。

但他顯然不是輕易認輸的主,強行梗著脖子,硬是把腰桿挺直了幾分,

“哼!區區涇河小龍!若不是看在……看在他尚有幾分修行不易的份上,貧道早就掐訣念咒,引九霄玄雷降下,把他那泥鰍身子劈成炭灰了!還容得他囂張至此?!”

聲音極力拔高,試圖找回點世外高人的尊嚴。

“哦?”

陳光蕊眉梢微挑,那點玩味的笑意更深了,也帶上了一絲冰冷的鋒芒。他緩緩站起身,一步一步逼近袁守誠,每一步都踏得很穩,仿佛踩在對方的心弦上,

“引九霄玄雷?劈了涇河龍王?”

他走到袁守誠面前,一字一句,清晰如冰珠墜地,

“袁先生,你比誰都清楚,他‘此刻’命不該絕!對吧?”

他刻意加重了“此刻”二字,意思是袁守誠既然會算,就能算得出涇河龍王大限的時間。

袁守誠的瞳孔猛地一縮。好像自己的某些把戲被他看穿了。

陳光蕊不給他喘息的機會,追擊如疾風驟雨,

“你無非就是借天庭之手對付這涇河龍王,但是他命數還沒到,袁先生,你拿什么治他?你可沒有這等神通法力吧?”

每一句都如同重錘,砸在袁守誠最恐懼的命門上,那便是干擾天道運行的可怕后果!

袁守誠臉色更白了,嘴唇哆嗦了一下,想反駁卻又找不到任何有力的話語。

陳光蕊的聲音陡然轉厲,如同實質的冰棱,

“退一萬步說!即便你有滔天大運,真讓你僥幸得手,屠了這條河龍……嘿嘿,”

他冷笑了兩聲,聲音低沉卻充滿威懾,

“你以為龍族是好相與的?四海龍族,同氣連枝!敖氏一族,最是護短!你當它們會眼睜睜看著一個算卦先生隨意屠戮其子孫后輩?到時天涯海角,你就算躲進昆侖秘境、鉆進地脈深處,能逃得過漫天水族無盡的追索與滔天恨意?萬千水族傾巢而出,你袁守誠有九條命也不夠填!”

這番話,徹底擊潰了袁守誠的心理防線。

他踉蹌著后退一步,背部重重撞在冰冷的門板上,發出一聲悶響。那張枯槁灰土的臉上,再也維持不住強裝的硬氣與世外高人的神秘,只剩下被恐懼沖刷出的慘白和深深的狼狽。

也不繼續問罪了,房間內一時只剩下袁守誠粗重的喘息聲。

陳光蕊卻沒有絲毫放松,他收回逼視的目光,重新坐回椅子上,恢復了那副平靜的姿態。只是目光依舊鎖著袁守誠,帶著洞悉一切的審視:

“袁先生,”

他的聲音又恢復了平靜,卻比剛才的厲喝更令人心悸,

“你既通曉天機,神機妙算,不妨就在此刻,就在這驛館斗室之中……”

他微微一頓,眼中寒光閃過,

“算一算你自己今夜的‘死生’命數吧!”

“若你真算得出來,”

陳光蕊傾身向前,緊緊盯著袁守誠瞬間劇烈收縮的瞳孔,緩慢而清晰地吐出最后半句:

“你又何必……像喪家之犬一般,狼狽地追著月光,逃到這里來?直接料敵先機,躲開就好了。”

這句話,如同最后的一根針,精準地扎在了袁守誠自欺欺人的幻夢之上!

袁守誠如同被當頭棒喝,渾身劇震!他抬起頭,枯濁的眼珠里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和……被徹底看穿的恐懼!

陳光蕊看著他失魂落魄的樣子,嘴角那抹銳利的鋒芒再次浮起,變成了一聲帶著無限洞悉的輕嘆,

“窺測天機者……難算己身。天道公允,概莫能外。否則……”

他眼神驟然變得深遠,

“你在西市初見我那日,又何必倉皇如遇瘟神,不惜動用土遁之術……也要在眾目睽睽之下逃之夭夭?!”

“轟!”

袁守誠腦子里仿佛有根弦徹底崩斷了!

“呵……呵呵……”

他喉嚨里發出意義不明的、破碎的干笑聲,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佝僂著身子,扶著門框,才勉強沒有倒下。

他仰起頭,深深吸了一口驛館內混濁的空氣,那氣息里混合著泥水的腥氣和他自己的恐懼。

長長地、緩緩地,他吐出一口濁氣,那聲音干澀、嘶啞,充滿了無奈與一絲極淡的認命感,打破了屋內死一般的寂靜:

“罷……罷了!”

袁守誠努力挺了挺佝僂的背,像是要找回最后一點尊嚴,但最終還是頹然放棄。

他抬起眼皮,渾濁的目光越過陳安驚愕的臉,死死釘在陳光蕊平靜無波的眼眸深處,枯唇微微顫抖,

“陳光蕊……你費盡心機,步步為營……”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要用盡全身的力氣:“到底想怎樣?!”

油燈昏黃的光芒在陳光蕊的眼底跳躍,像兩點幽冷的星火。他緩緩起身,沒有立刻回答袁守誠近乎崩潰的質問。一步,一步,他踱到幾乎被逼到門框陰影里的袁守誠面前。

終于,陳光蕊打破了沉默。

他的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地鉆進袁守誠的耳中,帶著一種不容回避的穿透力:

“告訴我……”

他的目光如同利刃,似乎要剖開袁守誠竭力隱藏的所有秘密,

“初見時——西市口槐影之下,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他稍作停頓,讓那銳利的眼神牢牢鎖住對方每一絲可能泄露情緒的變化,

“究竟是‘何物’……何物讓你如見惡瘟,不惜一切,也要遠離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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