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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釣魚?釣龍!

不知過了多久。日頭升高了些,水色卻依舊渾濁洶涌。

“哥……”

陳安壓著嗓子,剛想提醒該回去了,可他話未出口,目光猛地凝固在水面上。

那根幾乎要被急流吞沒的細細魚浮,毫無征兆地劇烈抖動了一下!幅度不大,卻異常清晰地傳遞到岸上執竿的陳光蕊手中。

陳安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一旁的老張也看到了這動靜,渾濁的老眼里滿是疑惑加毫不掩飾的不屑。

他停下戳石子的手指,用鼻子哼了一聲,嘴里嘟囔著,

“鬼扯呢……這奔馬似的水,魚卵都得沖碎乎嘍,還能掛住魚鉤?邪性!”

他壓根不信,權當是水沖的浮漂亂晃,甚至覺得這倆后生是在浪費他那根好竹竿,臉上的褶子層層疊疊擠著,全是等著看笑話的刻薄。

水下的力道似乎變得清晰而執著,一下,又一下,穩穩地、有力地牽扯著魚線!

陳光蕊眼神一凝,手腕猛地發力,向上一提!

只聽“嘩啦”一聲水響!一道金燦燦的光芒破水而出!陽光下,那魚鱗閃耀如金,尾巴劇烈拍打,水珠四濺!正是一尾足有斤把重的金色鯉魚!

“嚯——!”

漁夫老張喉嚨里猛地嗆出半口唾沫,那聲驚呼像是被人掐著脖子硬擠出來的!他整個人像被雷劈中般僵直,渾濁的老眼珠子瞪得幾乎要突出眼眶,直勾勾地盯著那撲騰的金光。

“真……真釣上來啦?!”

他的驚愕凝固在臉上,皺紋仿佛一瞬間被拉平又急速扭曲。

這不可能發生的事就發生在眼前!

他下意識揉了揉眼睛,仿佛要確認那不是眼花。震驚過后,他咽了口唾沫,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試圖找回點場子,帶著一種慌亂和難以置信,結結巴巴地強行解釋著,

“撞……撞了大運了?這傻魚……瞎…瞎了眼撞你鉤上嘍?巧!忒巧了!”

可他那雙還殘留著驚駭余波的眼睛,卻死死粘在陳光蕊身上,以及那條在簍里撲騰出刺眼金光的魚上。

嘴里雖然說著“巧”,心底深處那股寒毛直豎的感覺卻怎么也壓不下去。

陳光蕊動作利落,解下魚鉤,將那活蹦亂跳的金鯉放入陳安慌忙準備好的、盛了少許河水的竹簍里。

魚一入簍,便奮力撲騰,映著水面金光粼粼。

陳安還沉浸在震驚中,陳光蕊卻已重新掛餌,甩竿,位置毫厘未變,依舊是那片湍急的白浪翻滾之處!

老張眼睜睜看著魚鉤再次“嗖”地沒入激流漩渦中,那根細細的魚浮在狂暴的水花里顯得如此脆弱而醒目。

這后生哥……他竟然真的又甩回去了?還在那個鬼地方?!

“我的娘咧!”

“不能有……不能有了……老天爺不能這么玩笑……哪有連著的好事……哪有連著的好事……”

這一刻,他那點老漁民的常識和幾十年的生活經驗讓他確定在這里是釣不到魚的。

但是剛剛那條金鯉還在簍里撲騰,讓張老漢又有了那么一絲不確定,眼睛死死盯在了魚浮之上。

這一次,等待的時間更短!不過盞茶功夫,那根魚浮再次劇烈抖動!

陳光蕊手腕沉穩一抖!“嘩啦!”又一抹耀眼的金色躍出水面!又是一尾幾乎同樣大小的金色鯉魚!

看著那第二條活蹦亂跳、閃著同樣邪乎金光的鯉魚被放入簍中,陳安看著自家兄長平靜如常的側臉,再看看那依舊咆哮奔騰的急流,腦子徹底轉不過來了。

而老張整個人徹底石化在原地。他的嘴無意識地大張著,下巴微微顫抖,好幾次想要說點什么,卻只能發出“嗬…嗬…”的抽氣聲。

他那雙眼睛,看看簍里活蹦亂跳的一雙金鯉,過了好半晌,才從他那僵硬的喉嚨里,擠出了聲音,

“邪了門了……真他娘的…邪門透了……”

那不是驚訝,是世界觀被徹底顛覆后的戰栗,仿佛那湍急渾濁的河面下,藏著什么他無法理解、更無法對抗的東西,而岸上這平靜垂釣的后生哥,比那河更讓他心生寒意。

陳光蕊收起魚竿,將那個簡陋的竹簍遞給還在發懵的陳安,然后拎起兩條用草繩穿好的金鯉,走到目瞪口呆的老張面前。

“老丈,”

陳光蕊的聲音平靜無波,將兩尾還在扭動的金鯉遞到張老漢眼前,

“昨日買你兩尾金鯉,付了一貫錢。今日,我賣你兩尾金鯉如何,價錢嘛……”他笑了笑,

“也收你一貫錢。”

“啥?!”

老張的愕然瞬間被憤怒和極度不甘取代,他看著眼前這兩條上好的金鯉,又想起昨天賺來的一貫錢。

那錢還沒捂熱乎啊!這簡直是剜他的肉!

“不成!這……這不是欺負老漢嘛!”

他梗著脖子,老臉漲紅,

“昨日……昨日那是老漢我……我自己打的魚。你……你這是在河里釣的,哪能這么算賬!”

他心疼得要命,昨天雖然賺了錢,但是在袁先生那里沒法交差,這才讓自己今天打漁的位置不準,今天又要把那一貫錢掏出去?而且還是被“原路返還”!

賠了,賠大了!

陳光蕊也不多言,只淡淡看著老張那空癟的魚簍,

“哦?那老丈你今日可打得金鯉?若沒有……袁守誠的卦,恐怕是收不到了吧?”

這句話如同點中了老張的死穴。

他渾身一僵,臉上的不甘瞬間變成了巨大的憋屈。

是啊,今天他這點收獲,連小魚小蝦都不夠賣,更別提找金鯉去抵袁守誠的卦錢了!

要是沒有金鯉,袁守誠那老滑頭肯定不會給他算明日打漁的位置……

他的目光在陳光蕊手中的金鯉和自己空空如也的魚簍上來回了幾遍,喉嚨里發出“嗬嗬”的、如同老牛喘息的、極度不甘心的聲響。

臉色變了幾變,最后只剩下無可奈何的灰敗。

罷了,就當是……花錢買明天的生計!

他哆哆嗦嗦地從懷里掏出那……那串原本屬于陳光蕊的一貫錢。

錢幣沉甸甸的,被他的汗手攥得有點溫熱。

老張的枯手抖得厲害,遞出去的動作慢得像是在扒皮抽筋。

那一貫錢繩在他指間掙扎著,每一枚銅錢似乎都在訴說他的心痛。

最終,他還是將那貫錢放在了腳下微濕的鵝卵石上,然后幾乎是用搶的,一把抓過陳光蕊手中的兩尾金鯉,轉身就走,腳步匆忙踉蹌,仿佛再慢一步就要反悔。

“哎?老丈,你的魚簍!”陳安看他氣昏頭,連自己的漁具都不要了,忙拿起地上那個空簍子追了兩步喊他。

老張頭一遍說著“晦氣”,一邊奪過魚簍,再一次走開了。

陳安看著他如同逃難般遠去的背影,再看看腳邊那一貫孤零零的銀錢,哭笑不得地搖搖頭,“這老貨……”

他彎腰撿起銅錢。

陳光蕊沒有關注老張的憤懣離去,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那兩條被老張緊攥在手中的金鯉上。

就在老張即將踏上河岸小路,身影將要沒入稀疏樹林的那一刻,其中一尾鯉魚,猛然扭過頭!

那金光燦燦的魚頭,極其清晰地、朝著陳光蕊所在的方向,點了點!

動作快速、有力,帶著一種絕非魚類能有的靈異感!如同一個無聲的、確認的信號!

陳光蕊平靜無波的臉上,嘴角極其細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快得如同幻覺。

昨天答應涇河龍王的事情,終于做成了。

一旁的陳安毫無所覺,他還在彎腰撿錢,嘴里嘟囔著,

“還好,昨天的一貫錢又回來了……”

根本沒注意到那驚鴻一瞥的鯉魚點頭。

陳光蕊收回目光,看向依舊奔騰不息的涇河,水聲嘩然,掩蓋了林中某種更深沉的窺伺與波瀾。

“走吧。”

他說道,聲音平靜如初,

“錢也收了,該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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