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根伯格大人……我，我剛剛，在配置火藥?！?

“呵，”烏爾里希冷冷一笑，“你手上拿著的這包白色粉末，也是火藥配置的一部分嗎？”

彼得低下了頭，啞口無言。

人贓并獲，事實就擺在眼前，辯無可辯。

“彼得，來自赫爾伯施泰因伯爵在福伊茨貝格附近的莊園。”烏爾里希繼續說道。

“你們一行三十七人，幾天前以流民的身份進入格拉茨，理由是，家里沒有余糧?！?

彼得心中一驚。

似乎，他們從一開始……就暴露了。

所謂的招工，所謂的分配，不過是人家張開的一張網，等著他們這些愚蠢的獵物一頭撞進去。

恐慌之中，彼得的腦子卻轉得飛快，他強迫自己擠出一個諂媚的笑容。

“大人！您說得沒錯！我……我正是伯爵大人派來的！”

他決定賭一把，把謊言往另一個方向說。

“伯爵大人他……他其實是想幫助大公殿下！他派我們來，就是為了給殿下盡一份力！”

周圍的工人們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好奇地圍了過來。

烏爾里希沒有理會旁人，他只是看著彼得，反問：“幫助斐迪南殿下？”

“就是把殿下開設的平價糧店洗劫一空，讓格拉茨的市民無糧可吃，然后煽動他們咒罵大公嗎？”

彼得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每一個細節，對方都了如指掌。

絕望之下，他只能選擇棄車保帥，把一切都攬到自己身上。

“不！跟伯爵大人沒關系！”他急切地喊道，“是我！是我太餓了！是我自己要去搶糧食的！和伯爵大人無關！”

“哦？你很餓嗎？”烏爾里希的嘴角微微上揚。

“看來，赫爾伯施泰因伯爵對他的子民不怎么樣啊?！?

“他派你們來‘幫忙’，難道連飯都不給你們帶嗎？”

這是一個陷阱。

彼得卻不得不跳。

“帶了！帶了的！”他連忙回答，“只是……只是我們人多，路上就吃完了。”

“是嗎？”烏爾里希的語氣里帶著一絲玩味。

他不再看彼得，而是從懷中，緩緩地抽出了一封信。

信封上，用火漆封著一個清晰的家族徽記。

“真不巧?！睘鯛柪锵⑿欧馀e高，展示給了所有人看。

“赫爾伯施泰因伯爵似乎擔心你們會餓著，特地寫了一封親筆信，詳細交代了你們接下來的‘工作’，以及完成之后的報酬?！?

在場的所有人都靜了下來，看向烏爾里希。

那些真正的格拉茨工人，臉上寫滿了憤怒和不解。

而混在人群中的，彼得的那些同伙，則一個個面如死灰。

烏爾里希拆開火漆，展開信紙，緩緩念出了上面的內容。

“……務必混入其軍工廠，伺機破壞。”

“使其火槍，盡成廢鐵；使其火藥，變為濕渣……”

“……煽動城內饑民，制造恐慌，使其聲名掃地?！?

“事成之后，每人賞銀幣二十枚……”

信中的每一個字，都像是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彼得和他的同伙臉上，也抽在所有被蒙蔽的格拉茨市民心上。

全場嘩然。

“騙子！他們是騙子！”

“是赫爾伯施泰因家！是這群貴族想害死我們！”

“我們差點就錯怪了大公殿下！我們真是瞎了眼！”

愧疚、憤怒、后怕，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讓工人們的眼睛都紅了。

他們想起了前幾天的恐慌，想起了對斐迪南的咒罵，現在才明白自己是多么愚蠢，被人當成了攻擊恩人的武器。

幾個脾氣火爆的工人已經攥緊了拳頭，恨不得現在就沖上前去把彼得撕成碎片。

“安靜！”

烏爾里希的聲音蓋過了所有嘈雜。

他舉起手，廣場瞬間安靜下來。

“諸位今天的工作，到此為止?！?

他掃視著在場的所有人，最后將視線定格在那些城外人身上。

“三十分鐘后，所有人，在城市中央廣場集合。”

……

格拉茨的中央廣場，從未像今天這樣擁擠過。

從軍工廠、紡織工坊聞訊趕來的工人們，以及聽聞消息后涌上街頭的市民，將整個廣場圍得水泄不通。

彼得和他的三十多個同伙，作為被衛兵們反綁著雙手，像一群待宰的羔羊，被押上了一個臨時用木箱搭建的高臺。

他們的臉上，再也沒有一絲僥幸，只剩下死灰般的絕望。

當然，貴族們派來的人，不止這些——他們一行人只不過是貴族莊園下的一個小村莊的居民罷了。

烏爾里希站在高臺的中央，面對著成千上萬雙眼睛。

他沒有添油加醋，而是簡單的將赫爾伯施泰因的陰謀，復述了一遍。

從如何挑選地痞流氓，到如何散播恐慌；從如何計劃搶劫糧店，到如何潛入工廠搞破壞。

每一個環節，都說得清清楚楚。

他指著臺上的彼得等人。

“諸位，請你們睜開眼睛看看。”

“當你們在為下一頓飯發愁時，是他們在散播謠言，告訴你們大公要餓死你們?！?

“當大公殿下拿出自己的錢，開設平價糧店時，是他們奉命去搶劫，想讓你們陷入徹底的絕望?！?

“當大公殿下開設工坊，給你們工作和食物時，又是他們，想要毀掉你們賴以為生的工具，砸掉你們的飯碗！”

“這一切，都只是因為一位貴族老爺，看不慣你們能吃飽飯，看不慣你們能有尊嚴地活著！”

人群的憤怒被徹底點燃了。

“絞死他們！絞死這些叛徒！”

“大公萬歲！”

眾人群情激憤的聲音，在格拉茨上空回蕩。

人們的臉上，既有對敵人的憤恨，更有對斐迪南的感激與擁護。

這一次，民心真正地凝聚在了一起。

烏爾里希靜靜地看著這一切，等到聲浪稍稍平息，他才再次開口。

“斐迪南殿下是仁慈的?！?

“審判，會由法律來進行?！?

“但背叛，必須付出代價。”

說完，他走下高臺，穿過義憤填膺的人群，來到一名早已等候在旁的衛隊軍官面前。

他提高音量，大聲吩咐：

“備車，我奉斐迪南大人之命，親自前往赫爾伯施泰因城堡，與伯爵對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