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下勺子，托著下巴看著湯絳，陽光透過玻璃照在她發梢，泛著淺棕色的光澤：“你要是喜歡這里，其實可以住下來呀。客房隨時都空著，后院的秋千很適合曬太陽，早上還能和我一起給寶可夢喂花蜜呢。”

這話像顆小石子，在湯絳心里激起不小的漣漪。他握著刀叉的手指緊了緊，抬頭時正好對上莉佳帶著笑意的眼睛。那眼神清澈又坦誠，沒有絲毫玩笑的意味，像清晨的露珠，直白地映著他的影子。

“住、住下來？”湯絳的喉結動了動，突然覺得嘴里的草莓有點酸。他這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從昨晚被安置在她的房間，到今早她親手準備早餐，再到此刻這句“可以住下來”，每一個細節都像細密的針腳，縫出一個他以前從未想過的輪廓。

莉佳不是隨口客套。她看他的眼神，遞東西時不經意觸碰到的指尖溫度，甚至連給他換的睡衣都繡著他名字里的“絳”字同音字的花紋……這些細微的心思，像溫室里悄悄蔓延的藤蔓，早已纏上他沒設防的心。

“我……”湯絳想說“我還要去挑戰其他道館”，話到嘴邊卻卡住了。他看到莉佳嘴角的笑意淡了些，眼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像等待陽光的幼苗。臉頰突然有些發燙，他匆忙低下頭，假裝專心對付盤子里的吐司，聲音含糊得像含了棉花，“我還要趕路。”

莉佳卻像是沒聽到他的拒絕，反而拿起一塊草莓遞到他嘴邊，指尖帶著微涼的觸感：“沒關系呀，等你挑戰完其他道館，隨時可以回來。反正房子這么大，多個人也熱鬧。”

草莓的甜香鉆進鼻腔，湯絳下意識地張嘴咬住，果汁在舌尖炸開時，他看到莉佳笑得像偷到糖的孩子。這一刻，他再遲鈍也明白了——這個總是溫柔笑著的女孩，對自己的心意，早就藏不住了。

早餐在一種微妙的沉默里結束。莉佳收拾餐盤時，湯絳站在一旁，看著她纖細的手腕轉動，把餐具疊得整整齊齊，忽然覺得這樣的畫面很安穩，像雨后停在花瓣上的蝴蝶，讓人不忍驚擾。

“你的衣服洗好了，在我房間的衣柜里。”莉佳擦著手走過來說，“我幫你拿出來吧？”

湯絳跟著她回到房間時，心跳莫名快了半拍。莉佳打開衣柜，里面掛著他的外套和褲子，洗得干干凈凈，還熨燙過，衣角的褶皺都舒展開了。她踮起腳尖把衣服取下來，遞給他時，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像觸電般縮了回去，臉頰泛起淺紅。

“我、我去外面等你。”她轉身要走，卻被湯絳叫住。

“謝謝你。”他看著她的背影，聲音比平時低了些，“衣服，還有……昨晚的事。”

莉佳回過頭，陽光從窗簾縫里照進來，剛好落在她臉上，睫毛的影子投在眼下，像畫了道淺棕色的線。“不客氣呀。”她笑著說，眼神亮晶晶的，“快換衣服吧，換完帶你去看看我的秘密花園。”

湯絳換衣服時，指尖觸到自己的布料，總覺得不如那套睡衣柔軟。他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頭發還是有些亂，耳根卻莫名發燙。剛才莉佳遞衣服時的眼神，像帶著溫度的羽毛，輕輕搔著他的心尖。

走出房間時，莉佳正坐在床邊的藤椅上，手里捧著本書，陽光透過窗戶照在書頁上，她的側臉在光里顯得格外柔和。聽到腳步聲，她合上書站起來，書名露出來——《如何與心儀的人相處》，封面上畫著兩只依偎的皮卡丘。

湯絳的目光在書名上頓了頓，臉頰瞬間更燙了。莉佳卻像沒注意到他的異樣，笑著走上前，伸手幫他理了理衣領，指尖劃過他的脖頸，帶來一陣微麻的癢意。“這里沒弄好。”她輕聲說，呼吸拂過他的耳垂，像春風吹過湖面。

她的動作很自然，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親昵，指尖靈巧地把衣領翻好，又幫他拽了拽衣角，連袖口的褶皺都撫平了。陽光落在她認真的側臉上，能看到她睫毛上沾的細小花粉，像撒了把碎金。

湯絳站在原地，渾身僵硬得像塊石頭。他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花香，能感受到她指尖的溫度，甚至能聽到自己過快的心跳聲，在這安靜的房間里格外清晰。他看著她低垂的眉眼，看著她為自己整理衣服的細致動作，心里忽然冒出一個念頭，像破土而出的嫩芽，帶著無法抑制的力量。

“莉佳小姐。”他開口，聲音有些沙啞。

莉佳抬起頭，疑惑地看著他：“怎么了？”

“你……”湯絳的喉結動了動，視線落在她帶著笑意的眼睛上，那些涌到嘴邊的話突然變得清晰，“你一定會是個好老婆的。”

話音落下的瞬間，空氣仿佛凝固了。

莉佳愣住了，整理衣服的手停在半空，眼睛瞪得圓圓的，像受驚的小鹿。幾秒鐘后，她的臉頰“騰”地一下紅透了，從臉頰一直蔓延到耳根，連脖子都染上了粉色。她猛地低下頭，肩膀微微顫抖著，像是在憋笑。

“你、你說什么呢……”她的聲音細若蚊吟，卻帶著藏不住的雀躍。

湯絳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臉頰瞬間像被火燒一樣。他張了張嘴，想解釋自己不是那個意思，卻怎么也說不出話來，只能窘迫地看著地板，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

就在他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的時候，莉佳突然抬起頭，眼睛亮得像落滿了星星。她走到他面前，踮起腳尖，湊近他的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既然你這么說……那要不要娶我呀？”

她的氣息帶著草莓的甜香，拂過他的耳廓，讓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我……”湯絳的大腦一片空白，連呼吸都忘了。

莉佳看著他手足無措的樣子，終于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胳膊：“逗你的啦。”她后退半步，臉上還帶著紅暈，眼神卻狡黠得像只偷吃到蜂蜜的小狐貍，“不過呀……娶我不用花很多錢哦，我自己有花蜜和植物可以養你呢。”

“……”湯絳徹底說不出話了，只能呆呆地看著她，臉頰紅得像熟透的蘋果。

空氣中彌漫著花香和一種名為“心動”的氣息。遠處傳來寶可夢歡快的叫聲，近處是莉佳帶著笑意的呼吸聲，湯絳忽然覺得，也許留在彩虹市，也不是什么壞事。

湯絳坐在花園的白色藤椅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膝蓋上的精靈球——那是小霞的精靈球之一，上次分別時她硬塞給他的，說“帶著它就像我在你身邊一樣”。此刻球身微涼的觸感，卻讓他心頭泛起一陣焦灼。

莉佳端來兩杯冰鎮薄荷茶，青瓷杯壁凝著細密的水珠。她將杯子放在石桌上，推到湯絳面前時，注意到他緊抿的唇角和眼底深藏的憂慮。“有心事？”她在對面的藤椅上坐下，綠色裙擺掃過地面的三葉草，帶起一陣輕微的沙沙聲。

湯絳沉默了片刻，端起茶杯的手微微晃動，薄荷的清涼氣息沒能驅散他眉宇間的凝重。“我要離開彩虹市了。”他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比計劃的要早。”

莉佳攪拌著茶水的動作頓了頓，抬眼望他：“是因為金黃市的道館挑戰嗎？其實可以多留幾天的，我還沒帶你去看晨露玫瑰的盛放呢。”

“不是。”湯絳搖頭，指尖用力到指節泛白，“是小霞。她出事了。”

“小霞？”莉佳的眉頭蹙起，這個名字她隱約有印象，湯絳偶爾提起過，是個脾氣直率卻很善良的水系道館館主。

“被復生教會的人擄走了。”湯絳的聲音陡然低沉，像醞釀著風暴的海面，“我查到他們的據點在黃金市附近的山區，必須盡快趕過去。”

“復生教會？”莉佳端著茶杯的手猛地一顫，褐色的茶水濺出幾滴在桌布上，暈開小小的痕跡。她臉上的溫柔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深的凝重，“你說的是那個信奉‘生命輪回’，一直在暗中進行非法實驗的組織？”

湯絳點頭：“你也知道他們？”

“不止是知道。”莉佳的指尖捏緊了杯柄，指節泛白，“彩虹市的地下情報網里，關于他們的記載少得可憐，但每一條都帶著血腥味。他們不僅擄走寶可夢做實驗，連人類都不放過——尤其是擁有特殊能力的訓練家。”她抬眼看向湯絳，眼神里帶著前所未有的嚴肅，“這個組織的勢力，比你想象的要龐大得多。他們在各個城市都有分支，甚至和某些地方的黑幫有勾結，行事極其隱秘狠辣。”

湯絳的心臟沉了沉。他不是沒想過復生教會不好對付，但莉佳的話讓他意識到，自己可能低估了對方的能量。

“光憑你一個人，太危險了。”莉佳的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你需要幫手。”

“我知道。”湯絳的聲音有些沙啞，“但這件事……”

“沒有什么‘但’。”莉佳打斷他，眼底閃爍著決然的光芒，“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彩虹道館有專門負責情報收集的人手，我可以讓他們立刻調查復生教會在黃金市的動向。另外，我還認識一些擅長追蹤和潛入的訓練家，他們欠我一個人情，可以請他們幫忙。”

她看著湯絳驚訝的眼神，忽然笑了笑，恢復了幾分平日的溫柔：“別小看我哦。雖然我看起來只是個擺弄花草的館主，但必要的時候，還是能調動一些力量的。”

湯絳望著她明亮的眼睛，那里面沒有絲毫猶豫，只有真誠的關切。心頭涌起一陣暖流，沖淡了些許焦灼：“莉佳小姐，這太麻煩你了……”

“說什么麻煩。”莉佳嗔怪地瞥了他一眼，伸手拿起一塊剛烤好的曲奇遞給他，“我們不是朋友嗎？朋友有難，怎么能袖手旁觀。”

曲奇的黃油香氣漫開，湯絳接過時，指尖觸到她的溫度，忽然想起剛才她聽到“復生教會”時的反應——她顯然對這個組織的恐怖有所了解，卻還是毫不猶豫地選擇幫忙。喉嚨有些發緊，千言萬語堵在胸口，最終只化作一句低沉的“謝謝”。

莉佳笑著擺擺手，目光落在他緊攥的那枚不屬于他的精靈球上，眼神輕輕晃了晃，像是有什么東西在里面浮沉。她沉默了幾秒，忽然輕聲問道：“那個小霞……是你的女朋友嗎？”

湯絳的動作猛地一僵，曲奇從指尖滑落，掉在桌布上。他抬起頭，對上莉佳帶著探究的目光，那眼神清澈又坦誠，像平靜的湖面，映著他此刻的慌亂。

“是。”他深吸一口氣，聲音低沉卻清晰，“我們約定好，等我集齊徽章，就一起去挑戰聯盟大賽。”記憶里浮現出小霞叉著腰瞪他的樣子，明明是生氣的表情，眼底卻藏著笑意，“她有時候很吵，愛發脾氣，還總說我是木頭……但她是很重要的人。”

說到最后幾個字時，他的聲音不自覺地放柔，帶著連自己都未察覺的珍視。

莉佳的睫毛輕輕顫了顫，端著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緊。陽光落在她臉上，卻沒能驅散她眼底那一閃而過的黯淡，像被烏云遮住的星光。她低下頭，看著杯底晃動的茶葉，嘴角的笑容淡了下去，輕聲道：“是嗎……那她一定很幸福。”

空氣安靜了幾秒，只有風吹過花叢的簌簌聲。湯絳看著她低垂的眉眼，忽然覺得剛才的坦白像是一把鈍刀，輕輕割在了什么地方。他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來打破這沉默，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就在這時，莉佳忽然抬起頭，眼底的失落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明亮的、帶著韌性的光芒，像雨后重新綻放的向日葵。“不過，”她的嘴角重新揚起笑容，那笑容里帶著一絲小女兒家的執拗，又帶著不容錯辨的認真，“只要你們還沒結婚，那我就還有機會，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