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牛家大院書房氣氛凝重。

牛國雄坐在主位，表情嚴肅。

牛榆站在打開的投影幕布前。

牛飛和老王并排坐著，牛飛低著頭，老王眼神飄忽，手指搓著衣角。

“爸，小飛，老王。”牛榆開門見山，激光筆指著幕布上的標題。

“飛牛工作室運營現狀及整改方案”。

屏幕上，積壓的訂單、混亂的財務、客戶投訴截圖，觸目驚心。

“情況都看到了。訂單總拖，財務亂套，員工有怨氣。再下去，丟客戶事小，砸了牌子、傷了人心，你們辛苦創的局面就全完了。”

牛飛動了動嘴唇，想說自己在努力做事，但看著那些圖表，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今天不是批斗會，”牛榆語氣一轉，翻到下一頁，出現清晰的結構圖，

“今天是來解決問題的。”他聲音沉穩有力。

整改方案核心，就像給快散架的車換新輪子：

1，根基不動，架子升級。

工作室所有權、品牌核心還是牛飛的，保持獨立。

但由牛榆和父親引入家族企業管理經驗，幫忙搭建穩固的運營框架，就像給野馬套上合用的馬鞍和韁繩。

2，理順流程，注入活力。

家族幫忙建立清楚的財務流程、嚴格的采購制度、合理的人事規定，引入高效的管理工具。

目標是疏通堵塞，讓工作室健康運轉。

3，股份清楚，大家齊心。

兌現牛飛之前對老王的承諾，正式給他15%的合伙人股份，讓老王從“高級打工的”變成真正的事業伙伴。

同時，引入專業的經理人團隊負責日常運營，把牛飛和老王從雜事里徹底解放，專注各自的核心，牛飛做手工，老王搞內容。

4，業務分開，各展所長。

除了獨立運行手工藝品生產廠，代理運營木工工具，網店運營等。

還要成立專門的影視公司，由老王全權負責，并配專業的制片、市場團隊幫忙。

讓老王專心追他的電影夢，不再被工作室雜事困擾。

手工制作這塊，牛飛回歸本行，專注手藝，偶爾兼做一些核心的高端定制。

兩個公司既有緊密合作合作，也在運營上獨立，像車的兩個輪子，并行不悖。

……

牛榆說完，看看大家：

“這是初步想法。大家說說？”

牛國雄點點頭，沉聲道：

“小榆這法子，是治本的路子。小飛，你的本事，我和你哥都看在眼里。但辦企業，光有本事不夠，得有規矩！

就像那戰車的輪子，三十根輻條為啥都對著中間那個空？

沒那個‘空’穿車軸，再好的輻條也沒用！

咱這工作室，現在就是塞得太滿了，沒了回旋的‘空’地，沒了靈性，再硬撐，就得垮！”老爺子的話樸實，點中了“太滿反而壞事”的核心。

……

牛飛沉默著，手指摳著椅子扶手。過了很久，他才抬頭，眼中仍有猶豫：

“哥，爸，道理我懂…可我就怕…管太多，不自在。”

牛榆笑了，帶著理解：

“沒人要捆住你！恰恰相反，小飛，這些安排，是為了給你更大的自由！”

他指著方案，

“你看，把你和老王從那些你們不擅長也不喜歡的麻煩事里摘出來，只做最能創造價值的事，這難道不是最大的自在？

如果繼續被這些‘滿’出來的瑣事拖垮，手藝再好，客戶跑光，口碑砸了，你還能自在嗎？

那才是真正的‘太滿’招禍！”

牛飛看向老王：“老王，你怎么想？”

老王像是被驚醒，猛地抬頭，眼里疲憊掩蓋的火焰一下子燒旺了，甚至有點激動：

“飛哥！說實話…我做夢都想拍電影！可工作室這攤子，像個無底洞，把我那點勁兒快榨干了！

要是能成立專門的影視公司，讓我只管內容…

我老王一百個愿意！拼了命也干！”

牛飛一愣：“你…想單干了？”

“哪能啊！”老王急得直擺手，

“之前就說了，跟著牛少你干，一條道走到黑！絕不單飛！就是分工更明白了！

你刻你的木頭，我拍我的片子，咱倆合起來，那才叫絕配！

各干各的長項，互相支持往上走！”他話里充滿對未來的期待。

牛榆趁熱打鐵，指著方案中業務合作的部分：

“小飛，你看，老王的心沒變。

你們倆的關系是基礎，現在只是在這基礎上，蓋個更合理、更結實、更能擋風沙的房子！

運營科學了，你們各自的天地反而更大了，這不就是‘清空心煩事，專注真本事’？”

牛飛的目光在父親沉穩的臉、哥哥清晰的方案和老王眼中重燃的火焰間移動。

外公關于“留空”的教導，父親“太滿招禍”的提醒，還有眼前這輛因分工明確而可能跑得更穩更遠的“事業之車”…各種想法在他腦子里碰撞。

終于，他長長地、像卸下重擔一樣吐了口氣，用力點頭：

“好！哥，我聽你的！”

……

商量細節的過程，意外地充滿溫暖的謙讓，沒有爭權奪利。

大哥牛榆和父親牛國雄非常堅決，家族幫忙只為支持，絕不占股份，象征性收點基礎管理費就行，像堅固的車軸，只為支撐，不為占有。

老王主動提出降低分紅比例，說“先把公司盤活，蛋糕做大了再說”。

牛飛則堅持從利潤里拿出一部分，設員工獎勵基金：

“一起吃苦的兄弟，不能虧待。大家有奔頭，這‘輪子’才轉得歡！”

……

通常，家族企業的內斗、合伙人的翻臉，都是因為一個“利”字，心散了力就分了。

然而，一旦遇到互相包容，齊心協力的情況。

大家都懂得“太滿招禍”的道理，明白“不爭”、“謙讓”、“知止”的智慧。

愿意為了更重要的“空間”，為了公司的未來、彼此的情誼、個人的專注而主動“放空”。

凝聚的力量，反而變得更大。

未來的發展，多半能夠一飛沖天

……

會議結束后，牛榆雷厲風行地行動起來：

首先是管理三人組到位。

第二天，三個分別來自家族企業財務、采購、人事部門的得力干將就進駐工作室，像經驗豐富的工匠，開始梳理混亂的“輻條”，重建流程，制定規則，整頓秩序。

接著業務分家完成。

“飛牛工坊”（高端手工定制和工具研發）和“飛牛映像”（影視內容制作和運營）完成獨立注冊，財務、業務徹底分開，像給戰車裝了兩個專屬輪子。

然后是股份落實，名正言順。老王正式簽下文件，成為持有15%股份的合伙人。

這份協議不僅是紙，更是對他價值和夢想的認可，點燃了他的激情，他已經開始籌備自己真正意義上的第一部電影長片。

牛飛則像歸巢的鳥，終于能全身心投入他的手工世界，只偶爾為真正心動的高端訂單出手。

……

效果立竿見影。

短短幾周，工作室煥然一新。

訂單開始按時交付，催款的罵人電話少了；

財務賬目清清楚楚，采購流程井井有條；

員工臉上陰霾散去，有了笑容，團隊的凝聚力在清晰的規則和可見的獎勵下增強了。

曾經彌漫的、令人窒息的“滿”和“脹”，

被一種高效、專注、留有余地的“空”間感取代。

牛飛站在工作室門口，看著里面忙碌卻有序的景象，陽光灑在干凈的地板上，空氣里的木屑味似乎都清爽了些。

他活動了下僵硬的肩膀，臉上露出久違的輕松笑容。

他真切地感覺到，大哥的介入不是束縛，而是幫他卸下了沉重的包袱，開出了一條通往真正創作自由的路。

那自由，來自心無旁騖的專注，來自不被雜事填滿的“空”間。

……

一個同樣月光明亮的晚上，牛榆又來到工坊。

他沒進喧鬧的工作間，站在安靜的院子里，遞給牛飛一杯剛泡好的清茶。

“怎么樣？現在心里…‘空’點沒？”

牛榆笑著問，話里有話。

牛飛接過溫熱的茶杯，深深聞了聞茶香，笑容舒展：

“訂單準了，賬目清了，老王也像打了雞血…我這邊，”

他指指身后只傳出規律機器聲的工坊，

“總算能靜下心，琢磨點真正想做的‘大件’了。”

他小心地喝了口茶，杯子沒倒滿，七分左右，端得很穩。

牛榆厚實的手掌拍拍弟弟的肩膀，很穩：

“小飛，記住哥的話。真正的自由，從來不是無法無天想干啥就干啥。

而是你有能力、有空間、有支撐，把你想做、該做的事，做到最好，做得出彩！

牛家，永遠是你最厚實的地基，托著你的‘軸’，讓你這‘輪子’，想往哪兒轉，就往哪兒轉！”

牛飛握著那杯留了“空”間的茶，用力點頭：

“哥，我記住了。謝謝！”

他抬頭望向廣闊的沙漠夜空，星河燦爛，深邃無邊。

那無邊的“空”，藏著無限的可能。

夜風帶著沙漠的涼意吹過兄弟倆的臉，他們并肩站著，仿佛看到了更堅實、更寬闊的路在腳下延伸，通向那星光與黃沙交織的、充滿希望的未來。

……

“三十輻同一轂，當其無，有車之用。

埏埴而為器，當其無，有埴器之用。

鑿戶牖以為室，當其無，有室之用。”

“故有之以為利，無之以為用。”

……

“持而盈之，不若其已；

揣而銳之，不可長保。

金玉滿堂，莫之能守；

富貴且驕，自遺其咎。”

“功成身退，天之道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