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行道樹稀疏的枝葉，在市第一醫院的人行道上投下斑駁光斑。

空氣微涼，周陽踩著光斑，帶著飽食后的微醺懶散。

他手里捏著尚有余溫的紙袋，肉包子的香氣鉆進鼻腔。

醫院白色的主樓在陽光下顯出一種肅穆的蒼白，門口永遠是人來人往的漩渦。

周陽剛踏上臺階，目光便鎖定了一個早已等待許久的靚麗身影。

蘇曉晴背對著陽光，站在門診大樓入口側邊一小片陰影里。

她沒穿白大褂，雙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手里還提著一個塑料袋。

周陽走過去，遞給了手里的紙袋，“吃早飯沒？給，順道買的。”

“咦？這么巧，我也給你買了。”蘇曉晴驚喜的抬起頭，也舉起了手中的塑料袋。

“嘿嘿，英雄所見略同啊！”周陽將紙袋子塞到蘇曉晴手里，“說吧！什么事？一大早約我過來。”

他語調輕松隨意，帶著調侃。

蘇曉晴沒接紙袋，目光在他臉上停留幾秒，下巴微揚，輕輕哼了一聲。

“周陽，你最近在忙些什么？給你發消息也不搭理我，有點高冷哦！”

她頓了頓，眼神閃過一絲受傷，“是遇到什么煩心事了嗎？還是說對我仍舊存有芥蒂？”

“哈哈哪有。”周陽嘴角扯出一絲微笑，“最近是有點忙，再說了我們的事都過去好久了，我早就釋懷了，還能有什么芥蒂。反倒是你，怎么無緣無故和王強分手了？有點草率哦！”

蘇曉晴被噎了一下，胸口起伏，她盯著周陽看了幾秒，“行，行，你忙！本姑娘想分手就分手，你管不著。”

周陽挑了挑眉，“所以呢？大清早找我什么事啊？不會是想和我吵架吧！”

“吵架？想多了吧！”她嘴角帶著點神秘，“找你，是有個消息告訴你！”

“哦？”周陽不動聲色，“什么消息這么重要？讓蘇醫生這么迫不及待？”

“王志國！”蘇曉晴吐出這個名字，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帶著一股解氣的痛快勁兒，“醫院那位王副院長，被紀委從辦公室帶走了！”

“帶走”兩個字，她說得格外用力，仿佛要把積壓的怨氣都吐出來。

周陽的眉梢微不可察地動了一下。

王志國？不就是自己上次在醫院走廊遇見的那位嗎？看上去很有城府的一個人，好像還是王強的三叔。

“哦？王副院長？”周陽語氣平淡，聽不出什么波瀾，“有點印象，他...被查了？”

“豈止是查了！”蘇曉晴語速加快，“板上釘釘的事情！反正這次神仙也救不了他！”

她眼睛亮得驚人，甚至輕輕拍了下手，“真是報應不爽！”

“你看上去好像很開心的樣子？”周陽有點詫異的看著蘇曉晴，“我記得之前你還受過他的恩情吧！你能夠進入這家三甲醫院，還不是托人家幫忙？”

“這是什么話？”蘇曉晴不滿的蹙眉道：“那時候確實是承他的情，但是自從我和王強分手后，王志國就三天兩頭找我麻煩，最近還要將我調到山區衛生所去支援，現在他落馬了，總算沒人找我麻煩了，這難道不是一件幸事嗎？”

她說著說著突然頓住，像是想起了什么，隨即看向周陽，語氣輕松：“現在想想，我真是...太明智了！幸好我早早踹了王強，不然現在，說不定還得跟著沾一身腥！”

她微微揚起下巴，看著周陽，似乎在等待他分享這份“喜悅”，期待他露出同樣的快意表情。

周陽看著她臉上那份因他人徹底傾覆而毫不掩飾的雀躍，心底那股疏離感再次涌了上來，心中暗暗想到：“這蘇曉晴是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功利和勢利眼的呢？”

他扯了扯嘴角，聲音平靜無波：“這......”他目光掃過醫院門口忙碌的人群，最終落回蘇曉晴臉上，“跟我有什么關系？你一大早火急火燎地叫我過來，就為了告訴我這個？”

他語氣平淡得像在談論天氣：“這種事，微信上說一下，不就行了？浪費彼此時間。”

蘇曉晴臉上的笑容瞬間凍結，眼底那跳躍的“幸災樂禍”如同被冰水澆熄，只剩下驚愕。

“周陽！”她聲音陡然拔高，往前逼近一步，“你什么意思？什么叫跟你沒關系？什么叫浪費彼此時間？我們之間...我們之間變得這么生分了？！”

她胸膛起伏，情緒激動：“以前我什么事不跟你說？開心的不開心的，我哪件不是第一時間告訴你？你也習慣了什么事都跟我商量！現在呢？現在怎么就......”她哽了一下，找不到合適的詞，只剩下巨大的委屈和不解，“怎么就變成這樣了？！”

周陽沉默地看著她因激動而泛紅的眼瞼，那里面翻涌的困惑和受傷如此真實，曾經確實是他世界的一部分。

但現在......

他垂了下眼瞼，避開那灼人的視線，再開口時，聲音平淡卻帶著一種塵埃落定的平靜：

“以前？”他輕輕重復，確認著那個遙遠的事實，“以前...我們是情侶啊，蘇曉晴。”

他抬起頭，目光平靜地迎向她，帶著淡淡的疏遠：“現在，早就分手了，自然比不了以前了。”

蘇曉晴像是被這句話狠狠擊中，釘在了原地。

臉上的憤怒、委屈、激動瞬間凝固，只剩下一種空茫的、被徹底凍住的愕然和鈍痛。

時間仿佛停滯了幾秒，醫院門口的喧囂重新涌入耳中。

“噢......”一聲極輕的、仿佛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從蘇曉晴唇間逸出。

她低下頭，長長的睫毛劇烈地顫抖著，插在大衣口袋里的雙手，似乎在口袋里緊緊攥成了拳

幾秒鐘后，蘇曉晴再次抬起頭。臉色更白。

那些激烈的情緒被強行壓了下去，一種職業性的冷靜和近乎麻木的克制覆蓋了她的臉龐。

她深吸一口氣，帶著決絕的意味，“行吧！我明白了，就這樣。”

說著她轉身走入了人流中。

周陽輕嘆一聲，過去已經過去，破鏡哪有重圓之日？再說他也不愿意這樣做。

他搖了搖頭，離開了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