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人民醫院。

顧曼躺在病床上，雙手捂著耳朵，一臉的不耐煩。

“丫頭呀！你萬不可去國外，現在外邊亂哄哄的，萬一出點事可讓我們老兩口怎么活？你放心好了，馮立那小子敢欺負你，我這就去打斷他的狗腿。”

一個穿著行政夾克、頭發花白的老頭挽了挽袖子，做出一副要拼命的架勢。

“老頭子呀！我說你省省心吧！都說人走茶涼，你從那個位置都退下來多少年了，說的話誰又會聽呢？”

頭發梳的整整齊齊的老太太急忙伸出手拉住了老頭，并拖過來一把椅子扶著他坐下。

“我是退下來了，但我還有弟子同門，我要讓姓馮的知道，我們老顧家不是好惹的。”老頭聲音陡然增大，引得病房里不少人紛紛側目。他枯瘦的臉上顴骨突出，說話的時候肌肉微微顫抖，語氣急且拗。

“唉！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當時我就勸過你，女婿們不可靠，老鄧家不就招了個女婿，結果那小子上位后就拋棄了鄧家小娃，你非說馮立和別人不一樣......”

老太婆絮絮叨叨，她腰間挎著一個布包裹，里邊不知裝了什么，滿滿當當的。

“你閉嘴！還不是你當初生不出兒子來，導致我不得不挑選女婿來培養，”老頭很憤怒的吼了一嗓子，然后站起來，“唉！別家的娃到底靠不住啊！”

老太婆臉色氣得鐵青，她瞪了一眼老頭，“堂堂大學教授，就這種覺悟？生不出兒子可不怪我，我覺得你應該重新學學生物學，看看Y染色體是誰提供的。”

說著她手顫顫巍巍的從布包里掏出一個雞蛋來，“磕”在床沿上，然后細心的剝開了殼，遞到顧曼嘴邊：“丫頭，吃一口，補補營養。”

“我不吃！”顧曼坐起身子，一把推開老太的手，“我說過多少次了，以后能不能別老是來打擾我？當初我不愿意，你們非逼著我嫁給他，說什么人家前途遠大，有望進入省廳，現在呢？看你們沒有利用價值了就一腳踢開，早說過了，你們就不適合從政，就應該老老實實待在高校里教書，現在說什么都沒用，我要離婚，然后出國，我受夠了這個地方，受夠你們了。”

顧曼拔掉手上的針頭，嘴里大聲喊道：“醫生，醫生，我要出院。”

“使不得呀閨女，你這傷還沒養好。”老頭急了，慌忙按住了顧曼四處亂抓的手。

“對呀！你失血過多，需要好好養養身子。”老太婆也勸道。

“養什么養？你們整天在我面前惹我心煩，最好離遠一點，讓我清靜清靜。”

顧曼掙扎著，但是老頭的手勁大得驚人，她一時半會掙脫不得，只得大聲呵斥著，白皙清美的臉上顯出慍色來。

“吵什么吵？啊？不想住了都給我出去！”一個身穿白大褂的醫生走了進來，他戴著塊方圓形眼鏡，一臉不悅的看著幾人。

“怎么說話呢？小伙子。”老頭猛地轉過頭來，背著手盯著他，神態倨傲，“對待病人，就這種素質？信不信我投訴你？”

“投訴？去啊！誰怕你啊！不想住了趕緊辦住院手續去，別在這鬧騰，多少人托關系求著住進來都沒床位呢！”年輕醫生皺著眉，轉頭看向旁邊的小護士：“36床的病人今天就辦出院。”

“好的，吳醫生。”小護士手里拿著一個病歷本，在上邊寫了一個大大的“出”字。

“去就去！誰怕誰啊！當年我帶著工人們去省委請命，你這小娃還不知在哪呢！”

老頭生氣的從兜里掏出手機，手指因為激動而輕微的顫抖著，他正在手機屏幕上撥號，突然一聲驚疑的高叫響起：“老顧？”

眾人朝門口望去，一個精神矍鑠、胸牌上寫著“院長高云”的白大褂邁著八字步走了進來。

“老高啊！你來的正好，這小子態度也太差勁了，我要投訴他。”顧慶指著年輕醫生。

年輕醫生瞥了眼高云，腦筋轉得飛快，臉色就像變色龍一樣，由震驚到惶恐，最后終于擠上了諂媚的笑，“高院長，這都是誤會，我剛才說話沒過腦子，現在立即向顧老賠不是。”

說著他轉向顧慶，深深鞠了一躬，“顧老對不起，小子我昨天連著做了三臺手術，累的腦子缺氧了，才說出那樣的混賬話。”他的臉上堆滿了肥肉，看上去十分令人的憎惡。

“好了好了，你這種人，真是......”顧慶搖了搖頭，顯然很看不上他。

“小吳，你先去忙吧！”高云隨意瞥了眼吳燁，他立時會意，朝著高云微微點頭，然后退了出去。

“老顧啊！你不是在省廳啊！怎么有空回來？”高云走過來拍了拍顧慶的肩膀，“老家伙身子骨還挺硬朗的。”

“哈哈哈，這不是閨女出了點事嘛！你這家伙也不賴，聽說要升到衛健委了？”顧慶上下打量著高云，眼里充滿了羨慕。

兩人相識多年，顧慶比高云早十年進入政界，職位也是高了數個等級，當年高云提院長的名額，還是顧慶擬的票。

可惜物是人非，自己最后差了半步，沒進入常委，所以不得不退了下來。而高云，似乎迎來了事業的第二春。

“哦？出什么事了？”高云打量了一眼病床上的顧曼，明知故問道：“最近倒是有些風言風語，說是你家的女婿被紀委的同志請去喝茶了，不知道......”

他說了半句忽然止住，似乎在試探顧慶的態度。

“嗐！別提了，那混小子不是啥好玩意，看我這閨女，就是他害的。”顧慶長嘆一句，往日里沉穩的氣勢也卸了大半，頹廢的坐在木凳上，左手無意識的拍打著大腿。

“噢！這樣啊！”高云明白了過來，臉上變得晴朗起來：“那小子果然不是東西，當初我就感覺不合適，你非說可以......”

高云松了口氣，要知道，自己和顧慶雖然現今不咋聯系，但當初自己追求“上進”可是實實在在求了老顧不少次的，現今馮立眼瞅著不行了，要是老顧也牽連進去，拔出蘿卜帶出泥，搞不好要查到自己身上。

現在看樣子，老顧和他的這位乘龍快婿，似乎相處的很差。

這是好事。

至少說明一件事，老顧沒有犯原則上的錯誤。

“那樣，我屁股下的這把椅子，就能做得更加安穩了，即便衛健委這次升不上去，當個院長也不錯嘛！副院長王志國四處抓我的把柄，嘿嘿，偷雞不成蝕把米，跟我斗，還嫩了點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