鉛灰色的云層在頭頂翻涌，像打翻的墨汁般浸染了整個天空。

雨還在下。

冰冷的雨滴連綿不斷地砸在積水上，激起無數細小的漩渦。

渾濁的洪水已經沒過了小腿，裹挾著枯枝碎石在街道上橫沖直撞，把瀝青路面撕開一道道猙獰的傷口。

“叮鈴鈴——”

嘹亮的手機鈴聲刺破了平靜，打斷了正在播放的防汛警報。

周陽瞥了一眼屏幕，是生鮮平臺的張平打來的。

“喂！張總，我們的人被建工集團的人堵在半道上了，說要收過路費。”

“知道了，你把手機給王強。”平淡的聲音傳來，令周陽一怔，“您...認識王強？”

王強麻木的跪坐在地上，任憑臉上的雨水劃過，他接過電話，眼神復雜的看了一眼周陽，揮揮手對手下人道：“放他們過去。”

“咦！沒想到一向強勢的建工集團居然會放行。”

騎手們面面相覷，濕透的制服緊貼在背上。他們推著滿載藥品的電瓶車趕緊朝著婦幼醫院趕去。

...

臨近中午，雨終于停了，但積水仍未退去。

周陽站在婦幼醫院門口，看著騎手們將最后一箱藥品搬進大廳。

護士長匆匆跑出來，連聲道謝，說這批藥來得太及時了。

他點點頭，沒多說什么，只是默默掏出煙盒，發現里面的煙早已被雨水浸透，只能無奈地塞回口袋。

這一整天，他都在協調配送，處理突發狀況，甚至親自蹚水去送了幾單。

直到傍晚，手機才再次響起。

周陽掏出來一看，是生鮮平臺經理張平。

“喂，周陽？”張平的聲音比白天溫和了許多，“今天辛苦了，強哥想見你。”

“強哥？哪個強哥？”

周陽愣住了，雨水順著他的鬢角滑到下巴。

“強哥呀！強哥你都不知道？我們平臺的老板，東強集團創始人。”

張平的語氣帶著幾分周陽從未聽過的熱絡，“你這次表現很好喲，強哥很賞識你，現在在哪？我派車去接你。”

“大強子是你老板？娶了奶茶妹的那個強子？”

周陽愈發驚愕，這生鮮平臺的經理張平他算是老相識了，之前生鮮平臺物流緊張的時候就會找到周陽，由他組織騎手們送貨。

當然了，這種情況是某團嚴令禁止的，但是擋不住騎手們賺錢的熱情。

“周陽，那是我們強總，你也可以叫他強哥，大強子豈是你能叫的？”

張平的聲音中透著幾分責怪。

“抱歉！”

周陽啞然，不過很快報出自己的地址。

掛斷電話后，他喃喃自語道：“劉東強，東強集團的創始人，白手起家的商業傳奇，去年剛登上福布斯富豪榜的人物，要見他這個普通騎手？”

他內心浮想聯翩，但還是耐著性子等待。

二十分鐘后，一輛黑色奔馳停在便利店門前。周陽換上了包里備用的干衣服，一件洗得發白的藍襯衫和黑色休閑褲。

車窗降下，張平的臉出現在后座：“上車吧。”

車內空調的溫度恰到好處，真皮座椅散發著淡淡的香氣，周陽忍不住開口道：“張經理，強哥為什么......”

張平打斷他：“強哥今天恰好來這里視察，你的表現他看在眼里，對你很是欣賞，要和你好好聊聊。”

他頓了頓，意味深長地看了周陽一眼，“機會來之不易，可要好好把握啊。”

車子駛入市中心，停在一棟古色古香的建筑前。門匾上“聽雨軒”三個燙金大字在雨后的陽光下熠熠生輝。

周陽跟著張平穿過回廊，來到包廂門前。

張平停下腳步，整了整領帶，他輕輕敲門，里面傳來一個低沉的男聲：“進來。”

推開門的一瞬間，茶香撲面而來。

周陽看到落地窗前，一個穿著白色立領襯衫的男人正背對著他們泡茶。

“強哥，周陽來了。”張平恭敬地說。

男人轉過身來，周陽第一次近距離看到這位商業大佬，四十出頭，眉眼沉穩，帶著幾分溫和的笑意。

“坐。”

劉東強指了指對面的紅木椅子，自己則繼續手上的泡茶動作。

周陽注意到他的手指修長有力，泡茶的動作行云流水，顯然是個中老手。

包廂里安靜得能聽見茶水注入杯中的聲音。

周陽的視線掃過茶桌上的紫砂壺，壺身上雕刻著精細的山水圖案，看起來就價格不菲。

“西湖龍井，嘗嘗。”劉東強將一杯琥珀色的茶湯推到周陽面前。

周陽雙手接過，他抿了一口，濃郁的蘭花香在口腔中綻放，回甘悠長。

“好茶。”

他由衷地說，雖然平時只喝便利店三塊錢一瓶的綠茶。

劉東強笑了笑，給自己也倒了一杯：“今天的事，我聽說了，做得不錯。”

周陽放下茶杯，“為受災的百姓做點事，應該的。”

“敢打敢拼，心懷民眾，我要的正是你這樣的兄弟！”

強哥抿了口茶，目光銳利而欣賞，“我打算開一家外賣平臺，城市區域負責人這個位置，你有興趣嗎？”

周陽怔住了。

什么情況？外賣平臺？區域負責人？

大強子要和某團開啟商戰了嗎？

周陽沉默片刻，“為什么選我？我好像也沒什么優秀的能力？”

“我剛才說過了，敢打敢拼，心懷民眾，這就是你最大的優點，也是很多人不具備的稀缺屬性，你，有資格做我劉東強的兄弟。”

劉東強站了起來，雙手背負，眼睛里透著睥睨天下的氣勢：“我早看某團不爽了，坑兄弟們多少錢，還不給交社保，妥妥的黑心資本家。”

周陽嘴角一撇，暗自吐槽道：“說的好像你不是資本家一樣，去年，不是還說，不能艱苦奮斗的不是你大強子的兄弟嗎？”

“怎么樣？要不要加入進來？”大強子靜靜等待著周陽的回答。

“強總，如果加入進來的話，我就只是一個區域負責人嗎？”

周陽自從有了系統以后，人也變得自信起來，眼界變高了，如果僅僅只是一個地區的負責人，那他還是不愿去做的。

“只是？”

強子皺眉，他隱約感覺到眼前這個年輕人野心極大。

“這樣吧！如果你以后干得好的話，我就讓你進總部，成為東強外賣的執行CEO，這個條件足夠展現出我的誠意了吧！”

強子重新坐在沙發上，臉上帶著淡淡笑意，心中卻盤算著：“這小子在騎手群中挺有號召的，要是能拉攏過來，必能打擊某團的氣勢，如此，在商戰中就占得了先機。”

“強總，不瞞您說，我只想開家小店，過點清閑日子。”周陽苦笑，“我這人懶散慣了，這輩子都不想在打工了。”

包廂里安靜了幾秒。

張平有些意外，大強子也愣住了，他臉色一滯，似乎沒想到周陽會拒絕自己。

但他畢竟縱橫商界數十年，該有的胸懷還是有的。

強哥拍了拍周陽的肩膀，語氣爽朗：“行，人各有志，我尊重你的選擇。”

他拿出一張名片，推過去：“不過，哪天你要是想通了，隨時來找我。”

周陽接過名片，上面刻著四個鎏金大字：“東強集團”。

他鄭重地收好，點頭：“謝謝強哥。”

走出茶樓時，夜風微涼。

周陽抬頭看了看天，烏云早已散去，星光隱約可見。

“外賣平臺么？有點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