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看場
- 1987,我的年代有妖氣
- 待得春歸
- 2167字
- 2025-05-23 07:50:14
細雨依舊淅淅瀝瀝的下著。
由于擔心自己兒子晚上看場的時候凍著,吃過午飯,李玉珠就拽著王巧安在堂屋給他準備被褥。
又拿出一卷干凈的塑料布,給他裁剪整齊。
聽著堂屋嘩啦嘩啦的聲音,王禹安一陣失神,下意識翻看著小課桌上的舊書:
《神農本草經》《黃帝內經·素問》《黃帝內經·靈樞》《針灸大成》《針灸甲乙經》《千金翼方》《傷寒論》……
都是爺爺留給他的。
由于生產隊的時候風頭鬧得比較緊,這些舊書的封面大都被撕掉了,書角也有點卷邊,都磨毛了。
顯然爺爺在世的時候沒少翻看。
奈何,前世王禹安對他心中有氣,再加上對中醫也有偏見,并沒有怎么學。
兩年光陰,也就學會個經絡圖。
而今想想,真是又幼稚又好笑。
其實,活了一輩子,王禹安早就對古老的中醫有了不一樣的看法。
他知道這是一門具備整體觀和前瞻性的學科,單單“三因制宜”和“辨證施治”都是所謂的現代醫學需要模仿和借鑒的。
可是……
王禹安隨意翻看著,忽然有兩本從來沒見過的小冊子從里面掉了出來。他隨手拾起,只是一眼便尷尬住了,很想收回之前的話。
因為上面赫然寫著“灸鬼法”和“十三鬼針”。
開頭便是:“此術家秘要,縛鬼禁劾五岳四瀆,山精鬼魅,并悉禁之……”
王禹安咂了咂嘴,不由放到了一旁。
中醫之所以被人曲解和詆毀,就是因為有太多玄虛的東西。僅僅是“陰陽學說”和“五行學說”就被人指摘成偽科學了,現在又來弄這個。
王世鈞搖了搖頭,暗道都什么年代了,還搞神呀鬼的,怪不得日漸落寞。
反正他是不信的!
可轉念一想,又不由呆住了。
低頭喃喃道:“真要沒鬼神,自己重生算怎么回事……”
驚愕了半晌,他忍不住開始翻找爺爺留下來的老箱子。
在一堆稀奇古怪的雜物中間,又找到了兩塊斑駁的小石板,隱隱約約能夠看清上面各自刻著【砭石鎮魂】和【藥炁化物】幾個字。
甚至還是篆體,他研究了半天才認出來。
只是,下面的小字模糊不清,再難分辨。
王世鈞翻來覆去研究了半天,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不由一陣撓頭。
“紅河叔!紅河叔!”
正在這時,外面傳來一陣呼喊。
王禹安一抬頭,才發現竟然已經黃昏了。
細雨仍舊不緊不慢的下著,雨滴隱匿在黑暗中,只能從雨打芭蕉似的聲響感受到它的凄清和陰冷。
“大柱,找你叔看場去的吧?”
同時,母親李玉珠的聲音在廚房門口響起,灶膛里的火光映出她的側臉。
“嬸兒,是嘞!俺叔呢?”
“恁叔今晚上還要幫著守靈,打算讓禹安替他去!”
李玉珠解釋了一句,忙招呼道:“你吃飯沒?快進來吃個熱饅頭。
三兒,大柱來叫你了!
四丫,東西給你哥備好沒?快幫他拎出來。”
“來了!”
王禹安忙應了一聲,鬼使神差的把兩塊破石板揣進兜里,一路小跑闖進了雨夜。
“嬸兒,我不吃,我不吃!”
王大柱比王禹安大上一歲,是隔壁的鄰居。不知道是不是營養不良的緣故,個子卻比他矮上不少,又黃又瘦。
王禹安走出去的時候,他正往外推讓著,兩顆大板牙在火光下熠熠生輝。
“你這孩子,作假干啥!”
李玉珠見他實在不愿意接,也就不再強求,催促道:“三兒,媽把飯做好了,你趕緊喝口熱湯再去。”
“不了不了。”
雨下了一天,氣溫開始下降,落在頭皮上涼颼颼的。
王禹安不想讓別人久等,接過饅頭和被褥就往外走,“大柱等會兒等急了,我拿到場里吃。”
“哎哎,這孩子,急啥呀!那你多拿上幾個,媽再給你兜點咸菜!”
李玉珠鉆進廚房,一陣手忙腳亂,呵斥道:“四丫,你迷瞪啥呢!快把吃食給你哥掂過去!”
王巧安噘了噘嘴,忙接到手中,往自己三哥懷里一塞,而后才呲著小白牙,偷偷把一截油汪汪的東西遞給了他。
王禹安一摸就知道是她今天抓回來的鯽魚殼子。油炸過的,剛接到手中,一股子香氣就往上竄。
他愣了下,心中一暖,又悄悄推了回去,笑道:“我不吃,你吃吧。
這東西油嘟嘟的,等下再弄到被子上。
明早咱媽發現了,還不得打死我。”
四丫不由嘟起了嘴,白了他一眼,“你少顯擺!咱媽舍得打你?”
王禹安也呲牙笑了,態度依然堅決,“我真不吃,顧不上。
要不,你把白天扒回來的白茅根給我吧。
我就饅頭吃,估計也甜滋滋的。”
王巧安張著小嘴兒,一臉錯愕,忙把一撮白生生的草根從褲兜里掏出,遞給了他,憋著笑道:“哥,可真有你的,饅頭就中藥吃!”
王禹安接到手中,呲牙一笑,轉身離開了。
八十年代的鄉下,一到晚上,到處都是黑燈瞎火的。
才出門,就有些看不清人了。
倆人瞅著彼此模糊的影子,踩著泥濘的路面,摸索著走了好一會兒,才漸漸適應。
王大柱不由松了口氣,回望著他調侃道:“王禹安,想不到你小子也敢去地里看場!
別等下,到半夜的時候再嚇尿了。”
望著這印象并不是太深的同齡人,王禹安呲了呲牙,笑道:“那咋了?
反正大晚上的,田里空曠的很,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咱腦袋頂著天,雙腳踩著地,甩甩褲襠,痛痛快快的泚它一條黃河出來!”
“哈哈哈,草!”
黑暗中,王大柱腳下一滑,差點摔倒,大笑道:“想不到你小子整天跟個書呆子似的不出門,還怪會說俏皮話嘞。”
王禹安不由咧嘴笑了笑。
前世爺爺王照山以教他學醫的名義把他圈在家中,他確實很少出門,也很少跟同齡人出去耍,所以說跟他們有點生疏。
兩人談笑了幾句,便不吭聲了,只顧低著頭趕路。
夜風吹起雨滴,噼里啪啦打在兩人頂著的白色塑料布上,似乎把整個世界的聲音都掩蓋住了。
“禹安。”
又走了一會兒,在經過一小片墳地的時候,王大柱忽然轉過身,望著他,欲言又止。
“咋了?”
路邊是一座孤墳,埋在莊稼地里。白天的時候還不明顯,晚上墳頭的桑樹影影綽綽,莫名有些瘆人。
王禹安見他直愣愣的盯著自己,皺著眉頭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