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來的小山羊？還怪可愛嘞！’

王禹安躺在床上，仰起腦殼，饒有興致的往外瞅著。

包產(chǎn)到戶之后，隨著經(jīng)濟放開，農(nóng)村的養(yǎng)殖戶也變得多了起來。

即便不是養(yǎng)殖戶，尋常人家也會養(yǎng)一兩頭牲畜。

雞鴨鵝更是常見。

可遺憾的是，李玉珠嫌那玩意兒膻氣，他們家里并沒有養(yǎng)羊，甚至兩邊的鄰居家也沒有。

只有村子最西邊的王云山家養(yǎng)著幾頭。

‘難道是他家跑過來的？’

王禹安暗自揣測著，突然把自己逗笑了。

心說不過是一場夢而已，自己怎么還較上真了？

可下一秒，他就笑不出來了。

那頭小山羊來到墻根處，徑直朝著墻壁走去，沒有重量似的，直上直下走到了房檐上。

行進中甚至還帶著幾分優(yōu)雅。

王禹安張著大嘴，一下子呆住了。

心說蜘蛛俠？可蜘蛛俠他也不帶這么玩的呀！

然而，那頭潔白的小山羊似乎完全不理會他的驚訝，甚至輕輕一躍，跳到了院子角落里的一棵大槐樹上。

它細小的蹄子踩著樹枝，跟走鋼絲似的，依舊輕靈而優(yōu)雅。

王禹安張著嘴，怔怔的瞅著它，甚至都有點麻木了。

可接下來發(fā)生的事情當即又讓他瞪圓了眼珠子。

那小山羊空蕩蕩的背上，不知何時，竟出現(xiàn)了一個小孩兒。聽她脆生生的笑聲，似乎還是個毛丫頭。

她騎在小羊背上樂不可支，爬上爬下，時不時摸摸它微微凸起的犄角，躺在背上一陣打滾兒。

瞅得王禹安心驚肉跳，生怕她不小心掉下來。

畢竟，那頭小羊依舊在槐樹上走來走去。

可怕什么來什么，那個小丫頭片子不知道是不是玩得太過忘乎所以，一個不小心，直直從槐樹上掉了下去。

坐在地上就開始哇哇大哭。

“哎喲！”

王禹安驚叫一聲，生怕她摔壞了，下意識從床上坐起，就想跑到院子里查看。

可就在這一瞬間，那個正在抹眼淚的小丫頭似有所感，突然抬起頭，隔著窗戶望了過來。

瞅見他，她似乎也嚇了一跳，小嘴兒咧著，僵在那里，臉蛋兒上依舊掛著晶瑩的淚珠子。

唯有大大的眼眸中，滿是緊張和驚愕。

注意到她的神情，王禹安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她能看到自己……那就代表著，這不是夢！可這荒誕的場面，不是夢是什么？’

王禹安驚駭欲絕，猛地想到什么，不由臉色劇變，咬著牙就要沖出去。

可不知道是不是太過疲憊，用力過猛之下，他眼前一黑，一腦袋扎回床上，昏睡了過去。

直至天光大亮。

“哥，哥！”

一雙濕漉漉的小手抱著他的臉頰，使勁兒搖晃起來。

冰得他一個激靈從睡夢中醒來，茫然的四下望著，依舊驚魂未定。

直到看清面前的人兒，他才禁不住松了口氣，疑惑道：“四丫，怎么是你？”

“嘻嘻，不是我是誰？”

四丫白了他一眼，沖上來就要掀他被子，嘰嘰喳喳道：“太陽都曬屁股了，你還不起！

大柱哥都來叫你上工了。”

王禹安連忙捂被子，沒好氣兒地罵了她一句。

而后才想起自己昨晚上好像連衣服都沒脫。

心中不由更加疑惑了。

自己昨晚上失眠成那樣，怎么還穿著衣服睡覺？

對了，昨晚上的山羊羔子和小女孩兒！

他心中一凜，忙往院中望去。

清晨的陽光照射下來，大槐樹的葉子片片通透，在微風中嘩啦作響。

樹上連個鳥窩都沒有，更別說昨晚上的小女孩兒了。

“哥，哥！”

王巧安的聲音再次傳來，小丫頭歪著腦袋瓜，打量著他，疑惑道：“哥，你是不是沒睡醒啊？

要不，到古墓干活你就別去了。

我夠爬叉皮養(yǎng)活你！”

“去去！”

王禹安忙把她探過來的小手擋開，暫時擱下心中的疑慮，沒好氣兒道：“你還要幫著碾場，哪有工夫夠蟬蛻。

有空了多學習吧，哥用不著你養(yǎng)。

對了，大柱來喊我了？”

“早來了，估計都等急了。”

四丫抱著小肩膀，似乎很不服氣，還想跟他爭論，王禹安卻早跑出去洗漱了。

吃過早飯，兩人才急匆匆往山里趕去。

一路上王大柱都在抱怨，唉聲嘆氣道：“禹安，我就應該早點來喊你。

現(xiàn)在日頭都曬屁股了，不知道人家招滿了沒。

你可不知道，聽說考古隊開出那么高的工價，村里的年輕人全都跑去了。

要不是正麥忙天，怕是根本就輪不到咱們。

哎，也不知道人家還要不要咱倆。”

王禹安心里也不由得有點愧疚，怕耽誤了他，忙又加快幾分腳步。

還好，兩人趕到營地的時候，招工登記的人還在，排在前面的還有幾個人。

一個穿著滌綸綢半截袖的中年男人正歪著脖子，在小冊子上寫著什么。登記完之后，連看都沒看，就吩咐道：“行了，拿家伙事兒干活去吧！

手底下都輕著點兒！

這可不是掏大糞，磕著碰著你們可賠不起！”

那幾個年輕人有點面熟，估計是村東頭的。聽他教訓，都呲牙笑了笑，也不跟他犟，一窩蜂往山里頭跑去。

“喲，又來兩位！”

近了才發(fā)現(xiàn)，這中年男人戴著副金絲眼鏡，聽到動靜，勾著頭，眼睛從鏡框子上面瞟了過來，面無表情的感嘆了句，才大大咧咧道：“報上大號，姓甚名誰！

年齡性別，有沒有身體殘疾！

必須是王家村的！”

說著，頭也沒抬，就開始在小冊子上寫畫起來。

“那個，姓王，名大柱，王大柱！”

大柱心中本就急切，見對方問話，連忙挺起胸膛，立正站好，有些拘謹?shù)拇舐暣鸬馈?

蔣長春抬眸望了他一眼，禁不住被逗樂了，嬉笑道：“王大柱子！

還挺有精神！

行，干活去吧。中午不管飯，晚上來領工資！”

“謝謝，謝謝！”

大柱心中一喜，立刻咧著嘴笑起來，忙把王禹安扯了過去，討好道：“大伯同志，還有他、還有他。

俺發(fā)小。

恁給他也登記上吧。”

“哦？”

蔣長春呵呵笑著，瞥了王禹安一眼，同樣大聲問道：“姓名、年齡、籍貫！”

“王禹安，十九歲，也是小王莊的。”

王禹安面帶微笑，老實答道。

他已經(jīng)看出來了，考古隊招聘他們估計都是干些外圍的清理工作，沒啥特殊要求，有把子力氣就行，并不十分嚴格。

估計是個人就行。

“王禹安？”

沒想到，心里頭正開心，對方卻忽然停住筆，擰著眉毛望過來。

臉上的笑意蕩然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