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城的血腥味在晨霧中發酵，陳到踩著滿地殘肢走向主將大帳。營帳內，霍弋的副將正被鐵鏈吊在梁柱上，皮肉翻卷的后背布滿鞭痕。“說！霍家余孽藏在哪里？“校尉的狼牙棒重重砸在火盆里，濺起的火星燙得囚犯嘶聲慘叫。

陳到突然抬手制止。他蹲下身，指尖劃過案上半卷未寫完的《江防策》，墨跡還帶著潮濕的暈染。“霍將軍生前最看重什么，你比我清楚。“他解下腰間水囊遞過去，“只要說出霍家幼子下落，我保你家人平安。“

囚犯猛地將血水啐在他臉上：“陳到！你我曾在漢水并肩殺敵，如今卻為虎作倀！“話音未落，帳外傳來急促馬蹄聲，傳令兵高舉玄鐵令符闖入：“急報！趙云將軍率虎步軍出江州東門，去向不明！“

與此同時，永安宮御書房內，劉備將密報狠狠摔在諸葛亮面前。羊皮紙上“趙云叛逃“四個朱砂大字刺得人眼疼，墨跡未干的字跡與昨夜江州軍報如出一轍。“好個常山趙子龍！“劉備抓起青銅劍，劍鋒削斷案角，“當年長坂坡救阿斗，原來是給自己留條后路！“

諸葛亮望著飛濺的木屑，突然想起初見趙云時，那少年將軍在公孫瓚帳中挺直的脊梁。“陛下，子龍將軍追隨您三十載，怎會......“

“夠了！“劉備劇烈咳嗽，指縫間滲出鮮血，“諸葛丞相總愛為叛賊說話——莫非，你們本就是一伙？“他突然扯開衣襟，露出心口猙獰的箭傷，“猇亭之戰，若不是你執意聯吳，云長翼德怎會死？朕又怎會......“話音戛然而止，劉備扶著龍案劇烈喘息，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黃門侍郎捧著藥碗顫抖上前，卻被劉備打翻在地。瓷片碎裂聲中，諸葛亮注意到藥碗邊緣暗刻的云紋——與昨夜法正暴斃現場的碎片如出一轍。他心頭劇震，猛然抬頭，正對上劉備陰冷的目光：“丞相可知，法正臨終前寫了什么？“

暮色四合時，趙云率三千虎步軍駐扎在白帝城外的山谷。月光下，將士們望著將軍反復摩挲的虎符竊竊私語。“趙將軍，我們真要與陛下為敵？“副將攥著韁繩的手滿是冷汗。

趙云的銀槍突然重重插入地面，驚起林間宿鳥。“還記得長坂坡嗎？“他望向南方，眼中泛起淚光，“主公當年摔阿斗，是為了收攏人心；如今殺霍弋，也是為了......“話音被山風撕碎，他突然抽出虎符高舉：“但霍家軍婦孺無辜！今夜子時，隨我劫獄！“

此刻的成都，諸葛瞻在貼身侍衛簇擁下縱馬出城。行至南門，忽聞身后馬蹄聲驟響。他勒馬回望，只見數十騎黑影舉著火把追來，當先之人正是奉命監視他的御林軍統領。少年公子咬牙扯開衣領，露出里面暗藏的軟甲，腰間佩劍已出鞘三寸。

而在永安宮地下密室，劉備正在檢視新鑄造的刑具。青銅烙鐵上“漢“字猙獰，火盆里的炭火燒得通紅。他撫摸著墻上懸掛的荊州將領名單，目光停在諸葛亮的名字上。燭火突然搖曳，陰影中走出個身形佝僂的老者，手中托著個描金漆盒。

“陛下，這是西域進貢的'噬心散'。“老者掀開盒蓋，露出兩粒猩紅藥丸，“混入湯藥中，七日之內便可......“

“夠了。“劉備打斷他，抓起藥丸端詳，“朕要讓所有人知道，背叛者的下場......“他突然劇烈搖晃，扶住墻壁才勉強站穩。銅鏡映出他蠟黃的面容，兩鬢白發在穿堂風中簌簌抖動，哪里還有半點帝王威儀。

更鼓聲驚破長夜，蜀漢大地的每一寸土地都在震顫。忠誠與背叛的界限愈發模糊，仁義與權謀的天平徹底傾斜，而那深埋在白帝城地下的秘密，即將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撕開一個永遠無法愈合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