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坊市，一股熱鬧喧囂的氣息便撲面而來。與周家坊市的井然有序截然不同，街道兩旁擠滿了攤位，大多是練氣初、中期的修士，售賣之物五花八門，毫無章法地混雜在一起：血淋淋的低階妖獸材料散發(fā)著血腥氣，旁邊可能就是低階符箓，幾株品相不佳的靈草挨著一麻袋剛收割的靈米……

叫賣聲、討價聲、爭執(zhí)聲不絕于耳。陸昭沿著并不寬闊的主街慢慢前行，目光看似隨意地掃過一個個攤位，實則在默默收集此地信息。

“確實夠亂?！标懻研闹邪碘猓芗曳皇袊?yán)格劃分區(qū)域的場景浮現(xiàn)在腦海，與此地形成鮮明對比。

閑逛了小半圈，他對坊市整體有了更切實的感受，便在一個售賣靈草的攤位前停下腳步。

攤主是個目光閃爍的干瘦漢子。陸昭隨意指向一捆葉片呈淡藍(lán)色、靈氣極其稀薄的靈草問道：“道友，此靈草怎么賣？”

那攤主抬頭，眼神在陸昭身上快速溜了一圈，臉上立刻堆起極其熱情的笑容：“喲！道友真是好見識！您這眼力絕了！”

他拿起一株那所謂的“木藍(lán)草”，唾沫橫飛地吹噓，“瞧見沒？這可是整個坊市里品質(zhì)最好的木藍(lán)草！葉片飽滿，顏色純正，靈氣蘊含量極高！價格嘛？我看道友也是爽快人，跟您交個朋友，便宜點，只要十靈砂一斤！”

陸昭一愣，隨即差點氣笑了。這所謂的“木藍(lán)草”，他雖不認(rèn)識，也不知道具體作用，但以他的見識，輕易就能判斷出這不過是最低級的不入階靈草，蘊含的那點稀薄靈氣聊勝于無。

在周家坊市，類似品級、用途的低階靈草，撐死了也就賣二到五個靈砂一斤，這廝竟敢張口就翻倍？這是把他當(dāng)成人傻靈石多的肥羊了？

“道友這是把我當(dāng)不懂事的娃娃不成？”陸昭臉色一沉，語氣冷淡地說完此話，然后轉(zhuǎn)身便走，動作相當(dāng)干脆利落。

“哎！道友留步！”那自稱老吳的攤主急了，伸手就想拉住陸昭衣袖，“買賣買賣，有商有量嘛！價錢好說，你大可以還價啊！”

陸昭手腕輕輕一抖，讓對方的手落了個空，頭也不回地融入了人流之中。

老吳看著陸昭消失的背影，啐了一口，悻悻地坐回攤位后，嘴里低聲嘟囔了幾句。

旁邊一個賣礦石，看了一場好戲的絡(luò)腮胡攤主忍不住嗤笑出聲：“嘿嘿，老吳啊老吳，我說什么來著？心太黑，遇上點子扎手的外地客了吧？看，雞飛蛋打嘍！”

老吳臉上掛不住，沒好氣地瞪過去：“去去去！少在這說風(fēng)涼話！管好你自己的破石頭！”

陸昭沒理會身后的插曲，繼續(xù)他的“巡視”。他并未在一個個攤位上停留太久，在接下來的時間里，他東瞧瞧，西問問。符箓、礦石、靈米、甚至幾件成色低劣的法器殘片，他都停下來，一臉認(rèn)真地詢問價格。

“這個護(hù)身符怎么賣？”

“道友，這塊黑鐵石呢？”

“這靈米品質(zhì)似乎一般吧？”

他的問題顯得很沒誠意，有時提出的問題甚至讓攤主覺得無語，他們的態(tài)度也逐漸從最初的熱情變?yōu)榉笱堋Ｋ憩F(xiàn)得就像一個貨比三家、試圖摸清行情、但又囊中羞澀的底層修士。

但這表象之下，卻是陸昭仔細(xì)的篩選，一來他是要強化自己這個“不懂行、初來乍到的外地散修”人設(shè)；二來，他在篩選目標(biāo)——一個能帶他進(jìn)入本地黑市的人選。

這個人，必須具備幾個條件：熟知本地門路，品行不能太好，最好是有些明顯的弱點能被利用。

最關(guān)鍵的一條：此人最好貪婪！貪婪，才能輕易被靈石撬動，也能最大程度降低其守規(guī)矩的底線，讓他能最快速度地接觸到黑市。

一天觀察下來，陸昭心中大致鎖定了兩個潛在目標(biāo)。

第一個目標(biāo)，就是那賣木藍(lán)草的老吳。此人心黑手狠，坐地起價毫不猶豫，貪婪寫在臉上，這種人為了靈石，什么都感做，是個不錯的人選。

第二個，卻是在他“閑逛”途中無意間鎖定的。那是一個靠近街尾角落的攤位，攤主是個頭發(fā)花白、面容愁苦的老年修士，修為大約練氣五層左右，攤位上主要售賣的是一些低階符箓輕身符、護(hù)身符……

陸昭本沒打算停留，正欲直接走過，恰好聽到旁邊一個看起來與他其相熟的中年修士低聲問道：“老趙頭，你兒子的傷這兩天怎么樣了？”

那老符師聞言，身體不易察覺地一顫。他深深嘆了口氣，嗓音干澀沙?。骸斑€是那樣，靈醫(yī)開的丹藥太貴，只能先拿些普通的止血散吊著，這日子難熬啊”

他沒有再說下去，只是茫然地看著自己的攤位，那一瞬間的絕望和無助，清晰地落入陸昭眼中。

被靈石驅(qū)動的人好控制，但一個為至親傷情所困，被靈石壓得喘不過氣的人，或許比單純的貪婪更容易利用。陸昭心中一動，將這位姓趙的老符師也悄然列入了備選名單。

天色將晚，坊市里的人流漸漸散去。陸昭住進(jìn)了坊市內(nèi)最大的一家客?！疤炜蜆恰?。說是最大，也不過是幾棟連著的兩層木樓，房間不大，有簡單的隔音禁制。

陸昭盤膝坐在硬木板床上，將今天的觀察在腦中快速過了一遍，完善了計劃。初步試探的對象，就定在老吳和那個老符師趙老頭身上。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陸昭便已出門。他首先來到老吳的攤位前。老吳正在整理他那“頂級木藍(lán)草”，見到陸昭居然又來了，頓時閃過一絲詫異，隨即堆起笑容：“喲！道友來了！我就說嘛，識貨的人還得回來！怎么樣？還是要木藍(lán)草？這次我給你…”

陸昭直接打斷了他的話：“不是買木藍(lán)草?！?

老吳目光從熱情轉(zhuǎn)為疑惑，，陸昭靠近一步，將一張折疊好的小紙條塞進(jìn)老吳手中，壓低聲音：“這是我在天客樓的房號。等到你收攤之后，若是有空，過來找我。我有一筆價值五枚靈石以上的交易，想找你談?wù)??！闭f完，他也不等老吳回應(yīng)他直接轉(zhuǎn)身就走。

老吳捏著紙條，看著陸昭消失的方向。五枚靈石！對他這樣的底層擺攤修士來說，也是一筆不小的數(shù)目，足夠他買瓶不錯的丹藥了！

隨即長期坑蒙拐騙養(yǎng)成的警惕性又讓他心里直打鼓：這人什么意思？為什么找我？天上掉靈石？陷阱？他下意識地左右看了看，有些心虛地把紙條小心地揣入懷中。

離開老吳的攤位，陸昭徑直走向老符師趙老頭的攤位，趙老頭依舊守著他那幾張可憐巴巴的低階符箓。陸昭走到攤位前，沒有說話，只是默默遞過去一張一模一樣的折疊紙條，塞進(jìn)老頭手里。

趙老頭有些愕然地看著這個有些陌生的客人。陸昭湊近，聲音壓得更低：“我在天客樓，這是我的房號。今天收攤后，務(wù)必來一趟。”

他盯著老符師那雙渾濁的眼睛，著重補充了一句：“你想不想得到更多靈石？你想不想讓你的兒子傷勢恢復(f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