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云臉上的笑意驟然凝固。他猛地抬眼看向陸昭,嘴唇動了動,似有千言萬語,去哪?為何?幾時歸?最終卻歸于一片沉默。
他用力抿了抿嘴,牽扯出一個勉強的笑容。
“走啊?”他終于擠出聲音,“好啊,走,是該走了!”他像是在說服自己,更像是在對陸昭訴說,“哥哥我這道途是斷了,就這點破資質,五十歲的煉氣六層,早就走到頭啦,早就看到頭啦……”
緊接著又是一大口烈酒灌下喉嚨,他猛地抬頭,眼中爆出一簇奇異的光,狠狠盯著陸昭,那光芒混雜著羨慕、不甘,更多的是某種不顧一切的期盼:“你不一樣,小昭,你心思比我活,靈根比我強,該出去闖,你得筑基!你一定能行的,聽大哥的,你必須得成……!”
那聲嘶力竭的聲音傳出來,如同一個瘋子一般。他看著王云那張憋得通紅的臉,一股酸楚沖上鼻腔,他已經不知道多少年沒有這感覺了,如今回味起來更多是一種對逝去回去的懷念。
室內一片死寂,王云喘著粗氣,胸膛劇烈的起伏,仿佛方才的宣泄耗盡他所有的力氣。
見此,陸昭慢慢起身,走向桌邊靜靜站立的陳芳處,那步伐出奇的平穩,也出奇的堅定。
“芳姐,”他的聲音很輕,“這幾年,多謝你和大哥的照拂,這點東西是我留給小慧的,你們不要推辭。”說完他取出一只式樣普通儲物袋,想遞給陳芳。
陳芳見此也是臉色也是發白,連連的搖頭,雙手擺的像波浪鼓,連連的后退。
見陳芳如此做,陸昭也是嘆了口氣,轉身將目光落在王云臉上,“大哥,”陸昭走到王云身旁將袋子推了過去,語氣中帶上一股不容質疑的味道,“拿著。”
“啊,這不成!”王云下意識就想要推開,“小昭你什么意思?!這些年幫你那點事,算的了什么,況且你還補貼了我不少靈石,這夠夠的了!你出門在外,最是要用到靈石的時候,我怎么能收你的東西……”他語速飛快,一連串拒絕話語脫口而出。
“不是給你的。”陸昭聲音不高,卻清晰地截斷了他的話。
陸昭的目光稍稍偏轉,越過王云的肩膀,落在角落里的王慧身上。
“這是給小慧的。”陸昭的語速極緩,但每個字都像沉重的石塊,砸在王云的心上,“等她長大,差不多十八歲了,再給她。”
王云的呼吸瞬間粗重如拉風箱,目光死死釘在那儲物袋上,他猛地抬起頭,對上陸昭那平靜無波的臉,和那平靜的好似沒有一絲波動的眼神,他陷入死寂般的沉默。
這不是給他王云的,是給他女兒王慧的,是給這身具中品木靈根的小小仙苗的,這是她踏向未來仙途的基石。仙路飄渺,他王云前路斷絕,但女兒至少還有那么一線希望!這讓他又如何能推拒?又怎么能推拒?
這已經不再只是情分,這更是千鈞的托付!這是陸昭硬生生從自己前行的路上,劈下一塊基石,墊在了這個尚不知仙路為何物的小娃娃腳下!
他喉結艱難地上下滾動,將所有到嘴邊的言語硬生生吞了回去。那只伸在半空的手,顫抖著,拿起了那只儲物袋。
一個“好”字仿佛從干裂的喉嚨里磨出,聲音沙啞刺耳,“我給慧丫頭收著,等她十八……”后續的話語,已被翻騰的情緒堵在胸中,再也說不出來。
“好!”
陸昭的聲音幾乎是緊跟著響起。說完這話后,他猛然后撤一步,像是要掙脫無形的牽絆。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王云和陳芳俱是一驚,下意識的抬頭。
“我走了。”陸昭背過身,視線避開了所有人面孔,不再有片刻停留,他怕自己會為了這點片刻的溫暖而停留。
話音未落,那道青色身影已化作一道迅疾的殘影,掠過門框,消失在濃重的暮色里!
“陸叔!”角落里的王慧似乎被驚了一下,含混地發出一聲短促而迷茫的呼喚。
“小昭!”王云身體劇震,幾乎本能地想要追出去,他雙腳猛地抬起,卻僵在了半空。他垂下眼,那只手還緊緊攥著儲物袋。追出去后,說什么?把東西硬塞回去嗎?
王云僵硬地低頭,目光死死盯在自己緊握儲物袋的手上。良久,他才緩慢抬起另一只手,艱難地打開儲物袋。
袋內空間遠比想像的要大不少。里面物件不多,卻都擺放得井然有序。
率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團溫潤如初生嫩葉般的淡青光暈,那是一面不過孩童巴掌大小的橢圓木牌,其上散逸出一絲絲精純的木系靈力,這與小慧的靈根屬性無比契合,這是件一階下品木屬性防御法器。
挨著木牌的,那是兩個黃泥嚴實封口的白瓷小瓶,瓶身在微光下泛著細膩的光。第一瓶上貼黃色紙簽,清晰寫著“黃芽丹,共十六顆”。另一瓶則貼著淺綠色簽紙,上書“一階下品護脈丹,共三十六顆”。從瓶口透出極淡的丹香,就知道這些是品質上乘之物。
而在所有物品之下,占據大部分空間的,是一堆碼放齊整的靈石,他仔細一數共有五十塊下品靈石。
看清楚所有東西后,王云的雙眼驟然瞪大,這加起來怕不是值百余塊下品靈石。其中光是一階下品木屬防御法器,便足以讓女兒練氣初、中期的兇險少上不少!
而那十六枚黃芽丹更是初踏仙途、煉氣初期之時不可或缺的修行資糧!至于三十六枚護脈丹也是修煉所必須的輔助丹藥!
哪怕這些都只是一階下品,但如此龐大的數量堆疊起來,再加上那五十塊下品靈石,這足以支撐起一個中品木靈根的修士,從稚嫩開始,一步一個腳印,平穩地踏過仙路上最初的那片荊棘叢生的險灘,讓她無需為每一分資源豁命搏殺,無需憂慮因資源匱乏而動搖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