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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三日之期

“還有誰?”胡鐵環視一周,聲如洪鐘,目光所及之處,人群紛紛低頭避讓,再無一人敢與之對視。

陳琢強撐著這口氣,目光掃過堂口黑壓壓、如同受驚鵪鶉般的人群,聲音放緩了些,“爾等所懼者,無非是暴雨成災,田畝無收,生計斷絕。本官在此,以這身官袍,以這大宋律法,以這天子所賜權柄立誓——”

他左手猛地按在胸口,官袍下滲出的鮮血瞬間染紅了掌心,聲音卻斬釘截鐵,響徹二堂內外:

“三日!只需三日!三日之內,本官必讓這昆山大地,重見天日。必讓這暴雨給停下,若違此誓,本官陳琢,甘愿自縛于青冥江畔,祭告天地,以謝昆山父老。”

“轟——!”

人群徹底炸開了鍋!不再是憤怒的喧囂,而是巨大的驚愕、難以置信和一種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狂喜與忐忑交織!

“三......三日止雨?”

“他......他真能將雨止住?”

“圣旨都拿了......官老爺發毒誓了......”

“可......可河神......”

“住口!”陳琢厲喝一聲,壓住所有質疑。他染血的手指,猛地指向地上那尊斷裂的泥塑神像,聲音如同寒冰碎裂,帶著最后一絲強行凝聚的威壓:

“此等邪魔泥胎,也配稱神?也配享用爾等香火?!它吸人精血,奪人性命時,可曾憐憫過爾等?!如今暴雨傾盆,嫁禍于天,正是它及其背后妖邪懼怕本官查清真相,懼怕這煌煌國法,懼怕這朗朗乾坤!”

他環視堂口,目光掃過一張張被雨水和驚疑打濕的臉龐:

“昆山的父老鄉親!爾等世代居于此地,青冥江水滋養了爾等祖祖輩輩!莫要被妖言蒙蔽了雙眼,莫要被邪祟利用了恐懼!本官所求,不過是三日!三日之期,若天日再無重現,爾等再來取我陳琢性命,燒我官衙,陳琢絕無怨言。

但若爾等此刻受人蠱惑,毀證殺官,便是自絕生路,坐實了這妖邪嫁禍的毒計不說,你們還得將九族之性命悉數搭上。爾等,可愿做這親者痛、仇者快,斷送滿門性命的千古罪人?!”

“轟——!”

最后這一句誅心之言,如同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也如同點燃希望的最后一粒火星,在人群中轟然炸開!

“不......不能......”

“九族啊......”

“官......官老爺發毒誓了......”

“三天......就三天......”

“我......我家還有老娘和孩子......”

“散了!都散了吧!等三天!就等三天!”

竊竊私語迅速變成了此起彼伏的呼喊,恐懼壓倒了憤怒,對生存的本能渴望壓倒了被煽動的狂熱。前排的人開始不由自主地向后退縮,后面的人也被帶動著松動。

那被胡鐵掐得半死的廟祝,看著眼前這急轉直下的局面,眼中只剩下徹底的絕望和怨毒。

“走!快走啊!”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如同發令槍響。抬著神像的壯漢再也顧不得其他,丟下那殘破的泥塑,掉頭就往人群外擠。人群如同退潮般,帶著劫后余生的惶恐和一絲不真切的期盼,亂哄哄地、你推我搡地向著洞開的縣衙大門涌去。

腳步聲、推搡聲、壓抑的啜泣和低語,匯成一片混亂的嘈雜,迅速遠離了那燈火通明、如同風暴之眼的二堂。

胡鐵如同門神般立在原地,直到最后一個亂民的背影消失在門外雨幕中。他猛地將手中那如同爛泥般的廟祝狠狠慣在地上,一腳踏住其胸口,發出令人牙酸的骨裂聲。廟祝連慘叫都發不出,只能嗬嗬地倒氣。

“周德庸!”胡鐵聲如炸雷。

“下......下官在!”周德庸從巨大的震撼中驚醒,聲音都在發抖。

“帶人!把這妖言惑眾、煽動民變的狗東西,還有地上那幾個潑皮,統統打入死牢!嚴加看管!”胡鐵眼中兇光畢露。

“是!是!下官遵命!”周德庸哪敢怠慢,忙招呼著嚇傻了的衙役,七手八腳地將廟祝和地上哀嚎的潑皮拖了下去。

“關門!!!”胡鐵猛地扭頭,對著大門方向發出聲石破天驚的咆哮。

轟隆——!

沉重的朱漆大門被衙役們用盡全身力氣轟然關閉,粗大的門栓落下,發出沉悶的撞擊聲,仿佛隔絕了兩個世界。

那一聲關門,如同一個開關。

公案之后,那強行支撐著、如同燃燒到極致火炬般的身影,所有的光芒瞬間熄滅。

“噗——!!!”

一大口滾燙的、近乎黑色的心頭血,如同壓抑了太久的火山,猛地從陳琢口中狂噴而出。鮮血不再是濺灑,而是如同潑墨般,瞬間染紅了身前大半個公案。那卷明黃的圣旨,更是被徹底浸透,刺目的鮮紅在金龍的紋路上肆意流淌、暈染,觸目驚心。

他挺直如標槍的脊梁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瞬間垮塌。身體劇烈地抽搐著,如同離水的魚,不受控制地向前撲倒。右手下意識地想抓住桌案邊緣支撐,卻只徒勞地劃過冰冷的桌面,帶下幾支散落的毛筆。

“大人!!!”

邱靖南的嘶吼帶著撕心裂肺的絕望,從堂柱陰影中如同離弦之箭般撲出。他老淚縱橫,布滿青筋的手掌閃電般拂過陳琢頭頂、胸前。

“噗!噗!噗!”三聲輕響,那三枚深刺入百會、神庭、膻中的催命金針被邱靖南以特殊手法瞬間拔出。隨著金針離體,陳琢身體猛地一挺,隨即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頭的皮囊,軟軟地向后倒去。

其臉上那病態的金紅色如同潮水般急速褪去,只剩下死人般的慘白和灰敗。七竅之中,細細的血線蜿蜒流下,氣息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幾近于無。

“熱水!烈酒!參片!快!快啊!”邱靖南的吼聲在空曠死寂的二堂內炸響,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他雙手毫不停歇,十指翻飛如穿花蝴蝶,瞬間撕開陳琢染血的官袍前襟和肩胛處厚厚的繃帶。

猙獰的傷口暴露出來。右肩胛處,一個前后貫穿的孔洞邊緣皮肉翻卷,呈現出詭異的青黑色,絲絲縷縷陰寒粘稠的黑氣如同活物般在傷口深處蠕動、侵蝕,所過之處,肌肉萎縮壞死,血管凍結發黑,甚至隱隱有向心脈蔓延的趨勢。

而周身其他被狂暴水元之力震裂的傷口,雖未如此致命,卻也滲出污濁的血水,經脈寸寸欲裂的跡象肉眼可見。更可怕的是丹田氣海,枯竭如同干涸萬年的古井,核心處的冰壺秋月道基黯淡無光,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仿佛隨時會徹底崩碎。

“妖毒蝕骨,經脈寸斷,丹田欲毀,本源枯竭......金針吊命更是飲鴆止渴......”邱靖南心頭一片冰涼,饒是他行醫一生,見慣生死,此刻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棘手與絕望。這幾乎是個死局。

他猛地咬破自己舌尖,一股腥甜涌入口腔,混合著畢生精修的靈力,噗地一口噴在隨身攜帶的針囊之上。

“嗡!”針囊內數枚形制奇古、通體閃爍著幽藍寒芒的長針無風自動,發出清越的顫鳴。

“冰魄續脈針!起!”邱靖南雙手結印,十指帶起道道殘影。數枚幽藍長針如同被無形絲線牽引,精準無比地刺入陳琢周身三十六處要穴大脈。

針入瞬間,陳琢身體劇烈一顫,體表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結出一層薄薄的冰霜,傷口處蠕動的青黑怨毒之氣仿佛被瞬間凍結,蔓延之勢為之一滯。

“胡鐵!以你純陽煞氣,護住大人心脈!不可間斷!”邱靖南頭也不回地厲喝。

“是!”胡鐵渾身浴血,如同從地獄爬出的魔神,聞言毫不猶豫,大步上前,雙掌猛地按在陳琢后心。一股灼熱剛猛、帶著沙場鐵血氣息的磅礴煞氣,如同溫暖的洪流,小心翼翼地渡入陳琢體內,死死護住那微弱跳動的心脈之火。

“周德庸!藥!”邱靖南再次嘶吼。

早已嚇得面無人色的周德庸連滾爬爬地將一個溫著的藥罐捧來。邱靖南看也不看,直接捏開陳琢牙關,將一整罐滾燙粘稠、散發著刺鼻辛辣氣味的黑色藥汁強行灌了下去。藥汁入喉,陳琢無意識地劇烈嗆咳,藥汁混合著血沫從嘴角溢出,但大部分終究是流入了腹中。

“不夠!還差得遠!”邱靖南眼中血絲密布,猛地從懷中掏出一個僅有三寸長的紫玉小瓶。拔開瓶塞的瞬間,一股濃郁到化不開、蘊含著磅礴生機的異香瞬間彌漫整個二堂,讓所有聞到的人都精神一振。

“千年肉芝玉髓膏!”邱靖南眼中閃過一絲肉痛,卻毫不猶豫地將瓶口對準陳琢肩胛那最恐怖的傷口。一滴粘稠如蜜、閃爍著溫潤玉光的膏體緩緩滴落,精準地落入那青黑色的貫穿傷深處。

“滋啦——!”

如同滾油潑入冰水!那滴玉髓膏接觸怨毒黑氣的瞬間,爆發出刺目的白光和劇烈的反應。

青黑怨毒瘋狂扭動、退縮,發出無聲的尖嘯,而玉髓膏蘊含的磅礴生機則如同燎原之火,強行驅逐著陰寒,滋養著壞死的血肉,甚至隱隱有細微的肉芽在傷口邊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萌發。

然而,這勃勃生機也如同投入油鍋的火星,徹底激怒了盤踞在陳琢懷中的那枚鐵盒鑰匙!

嗡——!

一聲沉悶的、仿佛來自深淵的搏動,毫無征兆地在陳琢胸口炸開!那黝黑的鐵盒劇烈震顫起來,盒體表面的暗青鱗片驟然亮起妖異的青黑光芒。一股冰冷、滑膩、帶著無盡怨毒與貪婪的吸力驟然爆發!

剛剛被冰魄針壓制、被玉髓膏逼退的怨毒黑氣,如同受到君王召喚的臣子,瞬間變得狂躁無比,反向沖擊冰魄針的封鎖!更可怕的是,這股吸力不僅針對傷口怨毒,更貪婪地攫取著陳琢體內剛剛被玉髓膏激發的微弱生機,以及......其體內被渡入的種種靈力。

“不好!這邪物在反噬!”邱靖南駭然失色,只覺得自身靈力如同開了閘的洪水,不受控制地涌向陳琢懷中的鐵盒。胡鐵亦是悶哼一聲,按在陳琢后心的雙掌傳來一股強大的吸扯之力,灼熱的煞氣飛速流逝。

“給我定!”邱靖南目眥欲裂,強行切斷自身靈力輸送,雙手閃電般在陳琢胸前幾處大穴連點,試圖隔絕那鐵盒的吸力。同時,他再次咬破舌尖,一口飽含精元的心頭血噴在冰魄針上。

“嗡!”冰魄針藍光大盛,寒意暴漲,強行將那躁動的怨毒和鐵盒的吸力再次壓制下去。但邱靖南的臉色也瞬間灰敗下去,顯然損耗極大。

另一邊,蘇州城,鹽課司衙門后院,顏府別院。

正房書房內,燈火通明。顏嚴并未如尋常官員般端坐書案之后,而是斜倚在一張寬大的紫檀木太師椅上,雙腿隨意地架在面前一張鋪著斑斕虎皮的矮凳上。

他手里把玩著一枚鴿卵大小、通體渾圓漆黑的鐵膽,鐵膽在他蒲扇般的大掌中無聲旋轉,偶爾相撞,發出極其輕微的、令人心悸的“錚”聲。

書案上,攤著一份用火漆封口的密報,漆印已被捏碎,露出里面寥寥數語的紙箋——正是昆山縣衙前民變洶洶、陳琢當堂嘔血瀕死的消息。

“呵。”一聲低沉短促的冷笑從顏嚴喉間滾出,如同悶雷。他隨手將密報揉成一團,精準地丟進角落燃燒著銀絲炭的狻猊銅爐中。紙團瞬間化作一縷青煙,混入暖閣的熏香里。

“陳琢...倒是個硬骨頭。可惜,骨頭再硬,也經不起這般敲打。”他自言自語,目光卻銳利如鷹隕,穿透緊閉的窗欞,仿佛看到了百里之外昆山縣衙二堂上那慘烈的一幕。

嘴角扯出一個近乎殘酷的弧度,“楊泗?胡績?清流北疆?在昆山這盤棋里,你們的手,伸得太慢,也太短了。”

他話音剛落,書房外回廊上,一陣壓抑著怒火、卻又帶著明顯踉蹌的沉重腳步聲由遠及近,伴隨著瓷器碎裂的刺耳聲響和仆役驚恐的低呼。

“滾!都給本官滾開!我要見顏大人!”

“砰!”一聲巨響,書房厚重的楠木門被一股巨力狠狠撞開。董嗣昌面容狼狽地沖了進來,官帽歪斜,發髻散亂,一身簇新的緋袍被撕開了幾道口子,沾滿了酒漬和不知名的污穢。

他身后,兩個試圖阻攔的顏府健仆一臉為難地看向顏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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