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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赴昆山

次日,江州碼頭上。

“少爺,江邊孤寒,若要久待,還請將大氅披上。”福伯捧著狐裘過來,輕聲說道。

“嗯,好。”陳琢微微點頭將狐裘接過,但并未披上,只任江風將衣袂吹得獵獵作響:“福伯,您說這船需得幾日方能到昆山?”

“回少爺的話,這昆山離著江州有千里之遠,我們沿著長江順勢而下,一日可行百余里,刨去一路上要過的水閘、關口等物,頂了天十日便可抵達昆山縣。”

“十日么?可...為何這限狀上給我的期限卻僅有五天?”

福伯聞言一怔,“五天?莫不是吏部將少爺您的限狀給搞錯了?”

“錯?怎么會錯?”陳琢抬眼望向江面,“限狀一向是由吏部尚書擬定,呂相親自過目的,你覺得可能會出錯嗎?”

“這...”福伯啞口,過了片刻后又道:“那少爺,我們若是到任后向吏部補交滯留記錄呢?”

“沒用的?!标愖羾@了口氣,“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鹽鐵絲棉這幾大行當自古以來便是朝堂重利之所在,也是朝堂黨爭中最為兇險的搏殺之地。楊師將我調至昆山來,是要我來做鋼刀的,可不是做那軟趴趴的銀樣镴槍頭的。”

“那少爺的意思是...”福伯立在原地,有些摸不著頭腦。

“既然以官船的速度五日到不了昆山,那我陳延年便只身走著去?!?

“走著去...”福伯幾欲張嘴辯駁,可話到了嘴邊卻又都咽了回去,最終只得訕訕道:“少爺...此去昆山路途遙遠,少爺倘孤身一人赴任,只怕是會有歹人于途中設伏...”

“歹人?能有甚的歹人?”陳琢擺了擺手,隨后高聲語道:“無怪乎是些世家大姓的豢養的家奴作怪罷了,我此去昆山赴任,身上承著呂相過目的限狀不說,更是擔著我大宋今年的鹽課,哪個不要命的敢伏我?”

“少爺,少爺,可不敢這么說...”福伯打量了眼左右,隨即向前跨出半步低聲說道:“咱們現下可比不得從前,那些世家大姓可看咱們看得緊哩,要是讓他們的耳目聽去了,說不得就得記了仇去?!?

“記仇?我陳延年就怕他們不記著這仇呢,前些時候來我陳家奪田析產的那幾家我可都記著呢。”陳琢朝著福伯悄悄打了個眼色,爾后又厲聲罵道:“馬家,何家還有那個白家,我陳延年可都記著他們呢,福伯你記住了,我陳延年若途中遭了災,這兇手必是他們幾家。”

福伯最初還沒回過神來,可遭陳琢眼神這么一提醒,登時醒悟了過來,隨即也開始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演了起來,“少爺所言,老奴定當謹記!倘少爺路上真的遇上了些許不測,老奴...老奴就是爬著上京都也要把訴狀遞到皇上跟前,與他們這些個賊徒歹人好生理論一二?!?

而就在這主仆二人哭訴之時,一個灰衣小廝正急匆匆地朝著白府趕去。

冬日暖陽正斜照著白府飛檐,銅鈴在風中發出細碎聲響。白世忠握著青瓷茶盞的手忽地一頓,滾水濺在紫檀案幾上。

“孤身赴任?”他抬眼盯著跪在地上的灰衣小廝,“你可聽得真切了?”

“千真萬確啊!老爺,那陳琢親口說的要走著去昆山縣赴任,還特意點了咱們白家的名...”那灰衣小廝脊梁伏得更低了些,“他身邊那個福老頭還說...要是他家少爺路上出了事,五日之內到不了昆山縣,要去御前告咱們的黑狀哩。”

“他就單只點了我白家一家的名?”白世忠一邊招呼著婢女重新換茶一邊俯身問詢小廝。

“不止,那陳琢除了說了我們白家,還點了何家和馬家。”灰衣小廝一五一十地答道。

“何家和馬家...”白世忠捻了捻胡子,朝著屏風后高聲問道:“景兒,這事你怎么看?”

“父親!此乃天賜良機!”雕花屏風后轉出個錦衣青年,正是白世忠獨子——白景行。

“孩兒愿領三十快馬,先行在陳琢必經之路上預先伏著,管叫他見不得昆山的日頭?!?

“哦?此事要是交于你放手施為能有幾分把握?”白世忠面無表情地問道。

“孩兒以為,有十成十的把握。”白景行攥緊腰間佩劍,單膝跪地道,“還請父親遣我人手,孩兒也好盡早動身,將此事早日辦瓷實了去。”

“十成十的把握?哈哈哈哈!”白世忠仰天大笑,“沒想到,幾天不見,景兒你竟有這般大的本事了,只須三十死士就可將一位筑基按死在赴任的路上了?!?

“筑基?父親的意思是那陳琢已然筑基了?”白景行低頭死死盯住地板,“若陳琢已然筑基的話,還請父親再行調撥五十死士予孩兒,孩兒定不負父親所望?!?

“再行撥調五十死士?”白世忠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桌子,再次將案幾上的茶水打翻,“你怎么不說我把整個白府的人手都悉數給你遣了去?”

“父親若是覺著必要,孩兒也可將人手悉數帶去伏那陳琢,只是這般怕是掩不了他人的耳目?!卑拙靶幸廊粏蜗ス蛴诘厣希Z氣未曾有過動搖。

“蠢笨至極!蠢笨至極!我白世忠怎會生出你這般蠢笨的犟種?平日里就要你多讀些書,少練些武,你不聽!現下這般明了的局勢竟然也看不清!你...你要我往后怎么放得下心把白家的基業交給你?”

白世忠被白景行這一噎給氣的不輕,騰地一聲站起身來,轉而朝著那跪伏在地的小廝飛起一腳,“還在這兒愣著干什么?還不趕緊去馬府、何府把馬老爺和何老爺請來!”

那小廝平白吃了白世忠一腳,心里暗暗吃痛,卻不敢表露出來,只見其飛速起身,朝著白世忠鞠了鞠,“是,老爺。小的這就去,這就去?!?

結果還未等灰衣小廝跨出門檻,一道聲音便緩緩傳來,“不勞世忠兄費心,我與何兄已經到了?!?

“馬賢弟,何賢弟,哎呀,真是有失遠迎。”白世忠一邊朝著何、馬二人拱手寒暄,一邊示意白景行趕緊退回廂房,莫要再跪。

“世忠兄,莫要再行這許多虛禮,我們此來是為了陳琢一事前來,我們還是盡早開始議事為好。”

“是極,是極,馬賢弟說的對,來人,看茶!”白世忠吩咐婢女上茶的間隙,何、馬二人已然在案前坐下。

“世忠兄,既已知曉那陳琢之事,不知意欲何為?。俊瘪R家家主率先開了口。

“能有甚的想法,我白世忠老啦,許多事情早就看不清了。真要出主意,那還得仰仗二位賢弟啊。”白世忠端起婢女重新沏好的茶小啜了一口。

“世忠兄還是這般謙遜,果不愧是我們江州數一數二的書香門第,有古圣賢遺風?!瘪R家家主見白世忠回答竟如此滴水不漏,于是也就順桿接過一嘴,將話頭留給了何家家主。

“世忠兄,馬兄,這都什么時候了?咱們還在這拖呢?這再拖,那陳琢就該出江州了,咱們這是個什么章程,總得先說出個二三五來吧?!?

“哎,何兄,這正所謂千里之堤潰于蟻穴,陳琢這事關乎我們三家之存亡,若不在議事的時候先分清個主次先后,真個要到動手的時候,出了紕漏,哪個擔責?”

“有甚紕漏不紕漏的?殺一個練氣罷了,馬兄若是怕了事,我老何家大可一家將此事攬了去,只須你和世忠兄點頭,我老何定當將此事給辦的漂漂亮亮的。”

“我這邊倒是無妨,只是這最終還是得聽世忠兄的,世忠兄以為呢?”馬家家主扭頭看向白世忠。

“我以為...此事不妥。”白世忠慢條斯理地將茶盞放下,“倘那陳琢真是個練氣,那在途中殺了也就殺了,可...怕就怕他已為筑基。”

“筑基?怎般可能?這天底下的靈物攏共就那么些,他陳琢得了份,旁人就少了份,他一已然落魄的世家子上哪求得這筑基靈物去?”何家家主連連擺手否認白世忠。

“世忠兄可是得到了確切消息?”馬家家主眉頭輕皺問道。

“境界一事乃是修行中人之大忌,若非至親之人哪個又能得到這般消息。”

“那世忠兄為何篤定陳琢已然筑基?”

“也談不上篤定,只是馬賢弟可曾見過前日放榜,后日朝廷便授官之事?”

“在陳琢此子之前莫說見過,便是連聽聞都未曾聽聞?!瘪R家家主沉默了片刻,“那世忠兄的意思是...陳琢此子我們得保?”

“保!非但得保,我們三家還要一起聯名上疏,奏請朝廷為陳琢此子大開便宜之門,使其盡早抵達昆山赴任?!?

“好,世忠兄既有決斷,那我馬家便唯世忠兄你的馬首是瞻。這道疏便由我來主筆,世忠兄口述,何兄以為呢?”

“我反對!”何家家主將手中茶盞重重往地下一摔,“你們現下這些無非都是些妄測罷了,那陳琢不管是誰的人,我說穿了,呂相過目的限狀可就明明白白寫著五天呢,我不信呂相他老人家會不知道正常到昆山的時間?!?

“這陳琢擺明了就是呂相要除的人,你要我上疏去和呂相他老人家對著干?那不是找死嗎?你們兩家活夠了,我老何可還沒活夠?!?

“何兄莫要動氣,我們三家向來都是同氣連枝,倘一家有禍事,其余兩家也難逃牽連,我和世忠兄就是再昏了頭,也萬萬不可能憑白帶著姻親一同去尋死啊?!?

“哼~”何家家主憤憤然扭頭望向白世忠,白世忠淡然一笑道:“馬賢弟所言甚是,我們白、馬、何三家同為姻親,在朝堂之上向來是共進退的,此事若是讓我們三家離了心,那往后朝野之上我們幾家豈非再無可守望相助之人?”

“再者言,何賢弟無怪乎是擔心呂相責怪罷了,可我們保陳琢上任昆山也是奉的呂相限狀不是?呂相是書院里出來的人,這終究是要臉面的,師出無名的事,呂相斷不會做。況且這朝堂之上的盟友終究...比不得親家啊?!卑资乐乙馕渡铋L的說道。

“是啊,何兄,這陳家的教訓可就在前頭呢,東佳書院今猶在,不見當年義門陳吶,你就是再不信誰,也不能信不過我和世忠兄啊?!瘪R家家主也在一旁幫腔。

“罷了,罷了,既然話都到這個份上了,那這疏我也跟著一起上還不行嗎?!焙渭壹抑鞒了剂似蹋罱K還是妥協。

“哎,這就對了嘛。”白世忠揮手再度將灰衣小廝喚來,“去賬房里把之前陳家那些田契都取出來,然后要景兒親自去交還給陳琢。”

“是,老爺?!被乙滦P躬身行禮,準備離去,誰料剛走沒兩步白世忠又再度發話,“哎,回來。”

“老爺可還有甚吩咐?”灰衣小廝忙不迭折回來。

“見到景兒后,要他務必得陪著那陳琢上任了昆山再回來。”白世忠手指輕敲了敲案幾,“去吧?!?

江州碼頭,陳琢主仆二人正在一大碗茶攤前喝茶。

“少爺,咱們這一哭一鬧真能把白、何、馬三家詐來?”福伯壓低聲音小聲道:“這日頭都快爬到桅桿頂了,會不會...那三家就沒想著要派人來?”

“福伯莫急,就快了?!标愖撂峙跗鸩柰?,一飲而盡,“店家,添茶!”

陳琢話音未落,天際驟然傳來破空之聲。

“喏,這不是來了嘛?!标愖亮杩找恢附娴f道。

“來了?”福伯抬眼朝著陳琢指著的方向望去,十丈開外的江面突然炸開沖天水柱,一艘赤紋寶船破浪而出。船首鎏金虎頭吞吐云霧,正是白家標志性的吞云獸家徽。

只見那赤紋寶船靠岸的瞬間,白景行玄色勁裝已立在船頭,身后兩名灰衣仆從捧著檀木托盤。

福伯見狀下意識護在陳琢身前,卻被陳琢笑著按下:“福伯,無礙,這是白公子要親自來送我哩,我迎還來不及呢,為何要阻?”

“白家嫡長子白景行,奉家父之命前來護送陳大人赴任昆山。”白景行躍下船頭,伸手做了個請的模樣,“還望大人賞臉登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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