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間,映入眼簾的景象讓他如遭雷擊,目瞪口呆地僵在了原地。
房間內,幾十名女子被九十度躬身禁錮,大多數耷拉著腦袋似在沉睡。
少數人聽到動靜齊刷刷地抬頭看向門口,眼神空洞,表情呆滯。
蔓延進房中的樹根分出了數條細須連在了......
張白騎的大腦一片空白,呆愣愣地就像是丟了魂兒。
柒月匆忙將門扇合上,站在一旁悄然淚下。
“你哭什么?”
張白騎回過神,呼吸十分粗重。
柒月擦了擦眼淚,深深呼吸一口,顫聲道:“你要找的人關在十三層左邊第一間屋子,她......還好。”
張白騎面色陰沉,聞言便要趕去樓下,可剛走到樓梯口,忽然心頭一動:“怎么又敢說了?”
“公子快去吧。”
柒月兩手背在身后,輕輕晃了晃腦袋,沒有直接回答。
張白騎狐疑地看了柒月一眼,便順著樓梯飛奔而下。
就在他轉下樓梯的同時,玉樹的樹干旁一團水正在凝聚成形。
柒月看見后嬌軀一顫,直接跪在了地上,手腕上的玉鐲不知何時吸附在了一起,內里刻著的咒印全部點亮。
藍衫書生的分身出現,走到了柒月的面前,聲音冷酷地說道:“泄露機密,罪大,罰入十二層羊房。”
柒月雖然心中已有準備,但本能的恐懼還是讓她抖成了篩子,淚水止不住地涌出。
分身說完便將柒月直接拎起,準備送去樓下處置。
可就在這時,張白騎從樓梯口閃出,攔住了分身的去路。
“你這小妮子觀察了我一整天,現在恭喜你,你賭對了。”
柒月扭頭看來,眼中既有驚喜釋然又有擔憂懼怕。
張白騎給了柒月一個安心的眼神,懷中飛出了鎮妖符,金光一閃,直射分身。
那分身似乎比之前客舍中的弱了許多,竟來不及反應便被鎮妖符直接打散。
柒月“撲通”一聲摔在了地上,口中輕聲痛呼。
張白騎趕忙上前將人抱起,朝著樓上快速走去。
“公子不是去救人了嗎?”
柒月在懷中輕輕發問,眼中噙著淚花。
“怎么,你不是人啊?”
“奴婢......”
“噓!”
張白騎低噓一聲,打斷了柒月的話。
曹老板尚未動手,他不能沖動行事,以免壞了大局。
救人,自然是要救全部。
這鬼地方,今夜必須給它辦了!
李小漁的位置他已經知曉,柒月說人暫時正常,沒有性命之憂,因此稍等片刻也無妨。
不然他就算獨自將人救出來,也無法立刻脫身。
張白騎抱著柒月回到了十六層,將人放在了樓梯口,看了一眼柒月被玉鐲禁錮的雙手,低聲道:“忍著點,別出聲。”
柒月點了點頭,緊緊抿住了嘴巴。
張白騎默念口訣,催動鎮妖符化成符繩勒住了玉鐲。
玉鐲內壁的咒印瘋狂閃爍了一陣,隨即直接碎裂。
柒月手腕被咒印灼燒的刺痛,放在嘴邊不斷吹拂起來。
張白騎收了鎮妖符神色凝重地問道:“你確定我要找的人沒事?”
“嗯,原本是要變成那樣的,但主人說是王公子喜歡的類型,便將人留了下來。”
“你怎么知道?”
“公子來之前恰好是奴婢負責照看她。”
“原來如此,這幾層的房間都是剛才那樣的嗎?”
柒月神色一黯,輕輕點了點頭。
從十二層到十五層的房間被稱作“羊房”,用來豢養“奶羊”。
那顆玉樹會吸取羊奶,然后輸送到外面。
前院的溪流,樓外的湖水,基臺的瀑布,還有十六層的金池羊湯,全部都是產自這里。
“我尼瑪......”
張白騎想到今日他在溪邊還喝了一杯,腹中瞬間開始翻江倒海。
難怪他讓柒月喝的時候柒月說她不敢,他當時還以為是客氣之語。
“公子所吃的青棗,皆為奶水澆灌長成,還有宴中的乳豬,喂食的也是......”
“別,別說了。”
張白騎腦袋嗡嗡作響,心中只有兩個字,炸裂。
太炸裂了!
一股深重的罪惡感和怒火從心底交織而起。
乳豬,原來是這么個乳豬。
他本以為那些游戲已經夠變態,沒想到他的想象力還是太貧瘠了。
這幫貴戚們的花樣,他八輩子都想象不到。
還特么“金玉王郎”、“白馬飛將”,真是恬不知恥啊。
這個世道,真是太割裂了。
如果非要形容一下,那便只有八個字: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王朝末年,禮崩樂壞。
儒學的信仰被曹破石和王萌這樣的貴戚子弟踩在腳下摩擦。
圣人禮教,狗屁不是。
張白騎眼中生出了熊熊烈火,仰頭看向了樓梯盡頭。
曹老板,快動手吧!
這種地方,就該灰飛煙滅。
“公子,你不像家仆。”
柒月的目光掠過張白騎憤怒難掩的面龐,眼前的公子她偷偷觀察揣摩了一整日,身上有股與眾不同的氣質。
她侍奉過很多賓客,閱人無數,想來不會看走眼。
方才這位公子又使出了那般本事,竟將管家的分身輕松擊破,絕對不是什么家仆。
“我乃北部都尉府東院巡吏張白騎,追隨曹都尉巡治帝京,懲治不法!”
柒月一怔,目光微癡。
張白騎面色肅殺,死死抓著劍柄,只等著曹操動手。
曹破石說這閣樓有禁制,修士無法使用靈力,這樣一來大家都和尋常人無異,就看誰拳腳厲害。
說起拳腳,那他可一點都不虛。
在北市混跡多年,練就了一身陰招,必讓曹破石好好感受一番。
“你是被抓到這里的?”
張白騎見柒月望著他發呆,語氣溫和地問道。
柒月回過神,點了點頭:“是,我很小就被抓來了。”
“你家是哪兒的?”
“揚州,我只記得是揚州,其他記不清了。”
“那怎么會到了洛陽,又被抓到這里?”
“家里遭了難,兄長帶我來洛陽投奔親戚,有一天那位大兄領我上街,我太貪玩,一不小心就找不見他了,然后就被人迷暈,醒來的時候就到了這里。”
柒月蜷起雙腿,雙手抱著膝蓋,靠著欄桿臉色有些痛楚。
張白騎心中了然,就在他想要出言安撫的時候,忽然心頭一震。
不對啊,這身世,怎么有點熟悉!
等等.......
張白騎腦中閃過一道霹靂,旋即睜大眼睛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柒月。”
“不是,我是說你姓什么?”
柒月眉頭一皺,努力地回想起來。
時間太久了,她連自己的名字都有些記憶模糊了。
片刻后,她的眉頭舒展開來,看向張白騎道:“我姓賀,賀柒月。”
張白騎啞然無話,望著柒月怔怔出神。
這時,樓上傳來了摔杯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