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中，一名女子靠墻而坐，兩手被刻有咒印的鐐銬吊過頭頂，眼淚汪汪的緊緊咬著嘴唇。

功曹主事杜襲一手拿著書簡，一手拿著毛筆，正在女子的腳心畫著圓圈。

張白騎站在牢房外，臉上露出了尷尬的笑容。

杜襲緩緩收回毛筆，神色自若地整了整衣袍，起身道：“你，有什么事嗎？”

“我我我......我是來打掃鎮妖獄的，沒事沒事，您繼續......”

張白騎將掃帚舉了舉，目光古怪地瞟向了那個被鎖住的女子。

看樣子好像不是什么化形的妖怪，若是人類，為何會被關進鎮妖獄？

女子見張白騎看她，突然劇烈掙扎起來：“公子救命！這個變態他天天折磨我，嗚嗚嗚......”

杜襲輕咳兩聲，瞪了女子一眼，女子瞬間閉嘴，臉色委屈畏懼。

張白騎低著頭裝起了小聾瞎，默默揮動掃帚清掃妖氣。

這杜主事莫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沖動了，剛才真是沖動了！

撞見了上司的秘密，他該不會殺人滅口吧。

杜襲從牢房結界中信步走出，淡淡看了張白騎一眼，稍作思索道：“沒見過你啊，你是哪個曹的？”

“在下張白騎，奉命打理廄院。”張白騎額頭滲出冷汗，咽了咽唾沫，擠出僵硬的笑容低聲保證：“屬下保證方才什么都沒看見，也什么都沒聽見！”

杜襲抿了抿嘴，將手中的書冊扔給了張白騎，轉身邊走邊吩咐道：“出去后將東西送去功曹交給黃仁。”

“記下了！”

張白騎接住書冊，趕忙點了點頭。

杜襲沒再多說什么，穿過結界進入了下一間牢房。

張白騎深深松了口氣，有些好奇的將書冊舉到了眼前。

“《玉清天音劍》......”

嗯？劍法？

張白騎心中一怔，余光瞥見那牢中的女子正目光幽怨的盯著他。

猛然間，他腦中豁然開朗，好像明白了什么，于是試探問道：“姑娘，你該不會是什么魔門圣女吧？”

“呸呸呸！你才是魔門圣女，我們玉清宗可是名門正派，揚州第一宗！”

張白騎嘴角輕抽，還真是外面的宗門子弟。

他現在知道功曹的功法都是怎么來的了，合著都是從鎮妖獄里拷問出來的。

難怪那么多功法沒有幾本完整的，人家打死不說可不就問不出來了。

這么說他的《大雀破瓜劍》也是如此，卻不知道是哪個宗門的劍法，被抓的這人嘴還挺硬，攏共就交待了三句話。

“你若是名門正派，又怎會被關押在這鎮妖獄？”

張白騎很是好奇，揚州他聽說過，在帝國的東南，瀕臨大海十分繁華，人們將那里稱作“溫柔鄉”，據說曾有仙人騎鶴下揚州。

但他沒有聽說過玉清宗，這女子能被關在鎮妖獄，想必不是什么簡單人物。

女子聞言，眼中閃過一絲憤懣，神色迅速黯淡下來，語氣悲痛不已：“我玉清宗世代鎮守揚州，抵御海妖侵襲，護佑東南平安，三年前，被那采月宗勾結海妖坑害......”

說到此處，女子突然哽咽，忍不住落下兩行清淚。

張白騎敏銳地捕捉到了“采月宗”三個字，心頭一震繼續清掃妖氣，裝作漫不經心地問道：“采月宗也在揚州？”

掃帚上的咒印并沒有發光變化，說明這間牢房中沒有妖氣，這讓張白騎確定這女子就是人類，不是什么化形的妖精。

女子仰頭靠在墻上，胸脯微挺有些傲人，將赤裸的雙腳縮回了裙擺，語氣悵然地訴說起來。

三年前，采月宗以祝壽為名給她們玉清宗的宗主送上了一顆名為“月華珠”的寶物，并稱那珠子乃是沐浴月華靈力煉成，可以幫助她們宗主渡劫破境。

但誰知宗主在試用了那珠子后，當晚就變成了半人半妖的怪物，瘋癲發狂，屠殺了大半個宗門，隨后為禍東南州郡殺人數千。

洛陽很快派來了大批修士圍殺，最后司天監的天官出手，在東海珊瑚島將已經徹底妖化的宗主一舉鎮殺。

但玉清宗因此被朝廷定為邪宗，為數不多的幸存弟子也都被悉數捉拿，以此來平息民憤。

張白騎倒吸一口冷氣，忍不住問道：“聽你所言，你們宗主修為應該不低，難道察覺不到那月華珠不對勁？”

“當時查驗過，沒有發現什么異常，后來那位鎮殺宗主的天官說，雖然她們宗主的修為高深可以煉化月華珠，但那月華珠的月華靈力太過于精純，導致至陰之氣入體嗎，破境時丹田陰盛陽衰，氣海逆轉......”

“原來如此，不過和勾結海妖有什么關系？”

張白騎心中不禁暗嘆，這采月宗的手段可真夠陰的。

這屬于是合理合法地坑了玉清宗一把，難怪朝廷當時沒有將其一起捉拿治罪。

月華靈力乃天地至陰，這玩意弄不好就會起反作用。

就好比是吸氧不能吸純氧，否則會導致氧中毒。

女子沉默片刻，咬牙說道：“天官說那月華珠其實是用東海鮫人的內丹制成，本身倒也沒有什么，但因月華靈力太過精純，導致那內丹起了反應，產生了妖淚混入其中。”

張白騎聽得一愣一愣，他聽說過鮫人對月流珠的傳聞。

鮫人半人半妖，是生活在海里的異族，人身魚尾，善織一種入水不濕的薄紗，被稱作“鮫綃”。

它們會在月圓之夜浮出海面仰望明月，因思念故土或者感到孤獨而落淚，淚水墜海會化作珍珠。

這采月宗，真是有點東西。

想到這，張白騎不禁有些同情，對這女子來說這真屬于是無妄之災了。

但不管怎么說，玉清宗宗主的確殺了數千百姓，這個罪惡必須要有人承擔才行。

這黑鍋背的真是有些冤枉！

女子不覺哽咽啜泣，淚水打濕了衣裙，可憐兮兮地看著張白騎道：“公子，我本是玉清宗圣女，與那采月宗有血海深仇，奈何如今身陷囹圄不能報仇雪恨，還請公子助我一臂之力，待我復仇成功，小女子愿結草銜環以報大恩......”

“啊？這兒可是鎮妖獄，我......我就是個養馬的馬倌......”

“公子只需幫我傳句話出去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