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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歡笑 刀尖和淚水

“老爺子指著陳小顏脖子的那把刀……”

“就是這把。”嶺花點點頭,“姐姐給他的?!?

“滅火器也是她給你的吧?”

“何必明知故問?”

“關鍵時刻總是得靠她的道具脫險,就連讓我免于燒死的背包也是她的……”

“你想說什么?”嶺花輕輕蹙起眉毛。

“……你姐姐是機器貓吧?”

她的臉瞬間僵住了。

片刻后,她的嘴角開始抽搐,下巴開始抖動。

她強忍了一會兒,但最終還是表情失控,笑出了聲。

“抱歉?!彼男∈衷谀樓皳]了幾下,似乎是想把笑意趕走,“我失態(tài)了?!?

我聳聳肩,盡量不去看她的臉。

一來她的樣子有些尷尬,看她會加劇她的不安。

二來她笑的樣子雖然不難看,但很怪,看上去有些異樣——似乎她的臉還不適應這種表情。

余光中,我注意到她再次看向鐘表。

時間可能不多了。

“嶺花,”我問,“這是你的真名嗎?”

“為什么這么問?”

“這是你可以回答的問題嗎?”

“取決于問的原因?!?

“剛才我回想了一下,對你,我并非一無所知——至少我知道你的名字,”我頓了頓,“但我不認為這是真名。你告訴我你名叫‘高嶺之花’,這名字過于怪異,就像是中國女孩告訴我她名叫‘金枝玉葉’、‘掌上明珠’、‘風華絕代’一樣。像這種高高在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名字,只有舞臺或電視劇里的人物才會取。”

伴隨著我的話,她的笑意漸漸消失了,身體姿態(tài)也恢復了筆挺。

“好吧,”她說,“我承認,這是假名,但是,我的真名確實不方便告知?!?

“沒關系,肯承認用的是假名我就已經很高興了。”接下來是拋出關鍵問題的機會,“那你方便告訴我你姐姐的去向嗎?”

“不能?!?

“這樣啊?!?

“不,你別誤會!”她輕輕叫道,“我不是故意隱瞞,而是我無從得知她的去向?!?

“什么意思?”

她第三次看向時鐘。

“本來姐姐在樓下休息,但在今天凌晨,一個叫楊茗的女人突然闖進來,和爸爸說了些什么,然后把她帶走了?!?

所以她才會問我關于楊茗的事!

“她為什么會跟楊茗走?”

“不知道,姐姐和我交流的不多。爸爸沉默寡言,也不肯多說(我猜她因為害怕根本不敢問)。不過,姐姐是自愿跟她走的,這一點我可以肯定?!?

我扭臉看向那把美工刀。

“難怪你爸爸托我將這把刀還給她?!?

“畢竟是姐夫的前妻,由你去找她,似乎是順理成章的事。”

“‘順理成章’?如果我把這把刀捅進她心臟,或者當著她的面捅進我自己的心臟呢?”

她嚇了一跳。

“放心,我開玩笑的?!?

“請別這么做,”她再次蹙起眉,“我理解不了這種奇怪的幽默感?!?

“不會再這么做了,我保證?!?

“那么……我,我該走了。美工刀的事,就拜托你了?!彼⑽⒊覂A了一下身子。

“聯(lián)系李老師的事呢?”

“同上?!?

說完,她轉過身,急匆匆的走出病房。在門口,她和白護士撞了個滿懷,低頭致歉,而后消失在走廊里。

……她是在躲著誰嗎?

“開始疼了嗎?”

白梓茹端著盤子走進來,用紙杯裝著溫水給我灌了幾粒大大小小的藥片,又用冰涼的小手摸了摸我的額頭。

“你該躺著。”

“我更想坐一會兒?!?

“好吧,但不許坐太久?!?

她幫我調整好病床傾角,隨后便把目光投到那把美工刀上。

“美工刀不能用來削蘋果,刀片會生銹的。”她說。

“這樣啊,我本來以為可以呢。”

我只能順著她的話說,否則我就得告訴她:這把美工刀是剛才那女孩給我的帶的探病禮物。

那她為什么要送我刀子呢?為了預祝我被傷痛戰(zhàn)勝、早登極樂仙境唄。——我要是這么說,她非報警不可。

白梓茹聽完,疑惑地看了我?guī)籽郏D身出去了。

我把那把美工刀抓在手里,仔細的端詳了起來。

這東西整體是黑色的,大約一掌長(男性手掌),首尾點綴著血色的工程塑料,刀身使用可替換的25mm加寬型合金刀片,整體上又厚又沉。

對于一個女孩而言,這把刀并不太容易掌控。

“未婚妻”帶這么一把刀在身邊干嘛?

總不會想用這把刀自殺吧?

我在心里尷尬的笑了兩聲,但愿不會。

走廊里有響動,白梓茹站在門口朝我這邊張望。

我揮了揮手里的美工刀,朝她笑了笑。她也回以靦腆的笑容,然后匆匆走開了。

對了,護士長好像提到過:“未婚妻”的手腕上有帶血的割痕。

被割的是左手還是右手?

她好像沒說。

我看了看自己的手腕,想象了用刀割下去的感覺。

身子不由自主的抖了抖——肯定很疼。

她是用這把刀割的嗎?

估計是吧。

那她是帶著什么心情割的呢?

想著想著,我將美工刀的刀頭推出來,凝視著刀尖。

有什么事想不開,非得走上這條路呢?

大約是因為愛情受挫吧?

背包里的避孕套和人流手術通知單就是證明。

但即便如此也不應該走上這條路?。∪龡l腿的蛤蟆不好找,三條……兩條腿的男生有的是,沒了這個,還可以找下一個,沒必要鉆牛角尖。

根據以往的經驗(教師崗位培訓課程的內容),走上這條路的學生往往很孤獨,身邊缺少可以傾訴的對象。

假設她是我校的學生,其實完全可以向同學們傾訴,或者去向負責學生工作的老師求助,不至于走投無路,更不至于走上絕路,除非她主動關上了與人交流溝通的大門。

哦……不對,她這不是來找我了嗎?

我也是她的老師?。?

在幫她走出困難這個問題上,所有老師都負有同等責任。

我將刀尖轉了個角度。

有點生銹,用大拇指輕輕撥一撥刀刃,很鈍,似乎很久沒有更換過刀片了。

我猛地想起那張借條,那張散發(fā)著隆隆怨氣的借條。

“未婚妻”用“咒我下地獄”般的刀法,左一刀、右一刀的把那張紙割的如同分尸案現(xiàn)場。

這除了跟她心情不好、喝的酩酊大醉有關,和這把鈍刀自身也脫不了干系。

刀鈍導致割不開。

割不開,人就容易上火。

一上火,就想多割幾刀。

還是割不開,人就更上火……

惡性循環(huán)。

我的眼前浮現(xiàn)出一個在課桌前急頭白臉、持刀亂劃的小姑娘,她凝眉瞪眼、齜牙咧嘴,連頭發(fā)都蓬起來了。

想到這里,我不由的苦笑了一聲,將刀尖湊到手腕上劃拉了幾下。

果然,除了一道淺淺的傷痕和兩滴血珠,這把刀造成不了多大傷害。

“你在干嘛?!”

刺耳的尖叫聲忽然響徹病房。

白梓茹像是瘋了般沖到我面前,劈手奪下我手里的美工刀,丟在地上。

“你干嘛要自殺?!”她的聲音近乎質問。

我?

我要自殺?

看著白梓茹那張驚恐的臉,我才意識到:

剛才我的行為太詭異,在外人看來可能就跟想要自殺沒什么區(qū)別。

“沒有!沒有自殺,我怎么會那么做呢?”我笑了,“我剛才想事情太出神,拿刀隨便劃拉了兩下。喏,你看,沒出血?!?

說著,我舉起手腕。

“如果對我不滿就請直說,不要用這種方式報復我!”

白梓茹繼續(xù)叫著。

“報復?”我懵了,“我為什么要報復你?。俊?

“我承認,要不是因為我多嘴,琳琳姐也不會被警察抓走。但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白梓茹蹲在地上,抱著膝蓋嚎啕大哭,“如果我知道后果這么嚴重,打死我也不會多嘴的!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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