廝殺持續了整整一個晚上。

噗嗤！

周義平手中的百鍛刀已經劈得卷刃，鋒利刀尖捅進一只蛤蟆妖腹部，再猛地一劃拉，綠色黏液噴濺而出，糊了他滿臉。

眼前這頭蛤蟆妖遭受致命一擊，瞬間回歸西天，墜落水中。

強忍著惡心將這黏糊的綠色液體從臉上扒拉下來，周義平抬眼望去，甲板上滿目瘡痍，殘垣斷壁，蛤蟆妖的尸體堆疊成山。

死的不止蛤蟆妖，甲板上軍漢的身影也少了三分之一。

一輪朝陽劃破天際，將漆暗驅散。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早上。

這艘戰艦上的蛤蟆妖都已經殺光，遠處還傳來幾聲零星的廝殺，不知戰況如何。

周義平靠著艙壁緩緩坐下，緊繃的精神剛一放松下來，一股虛弱感便如潮水般蔓延全身，他如同溺水一樣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伴隨著脫力感的，還有一陣陣劇痛，虎口崩裂，鮮血汨流，腹部甲胄被蛤蟆妖的腐蝕性妖術灼穿，腹部的傷口如被火燒般變得焦黑，火燒火燎的疼痛涌上腦海。

咚~

一道身影重重坐在他身旁。

“特娘的，這趟我是真虧大了！”

楊武渾身大汗淋漓，盔甲上沾染了不少綠色粘液，一向愛干凈的他此刻也顧不上擦拭，只是從喉嚨中發出破風箱般的聲音：

“這趟回去，你要是不讓你老丈人把……把法門交給我，老子就跟你翻臉！”

這家伙看樣子也是累的腦袋發昏，連館主都不叫了。

周義平懶得搭理他，兀自調整內息，快速恢復體力的同時，目光梭巡，當見到那道癱坐在風帆下邊的身影時，心中松了口氣。

王師兄也沒死。

一整晚的白刃戰結束，三人組都活的好好的，已是極為幸運。

一道高大的陰影走了過來，抬手將一把入鞘長刀插在周義平面前：

“你的刀殺妖不太爽利，這把刀是我麾下一兄弟的，送你。”

周義平抬頭，刺眼的陽光讓他眼睛瞇起，他抬手遮住陽光，這一動作卻牽動腹部傷勢，疼的他倒抽一口冷氣：“你兄弟人呢？”

李志平聲音依舊洪亮：“剛剛死了。”

“那……挺可惜的。”周義平也不知道說什么，只伸手將長刀接過。

“我看你小子方才殺妖的氣勢不錯，就是刀法疵了點。”李志平毫不客氣地點評，“后天武師，真氣附刃，斬出的一刀就算不能對蛤蟆妖造成致命傷勢，卻也足夠破開它鱗甲。你小子一直在用蠻力戰斗，手中的刀使得跟燒火棍一樣。”

李志平有心指點他，又道，“我能將蛤蟆妖砍瓜切菜一樣劈開，不僅僅是靠真罡，更重要的是刀勢。”

“什么是刀勢？”

“一往無前是勢，破釜沉舟是勢，殊死一搏也是勢。”

李志平言簡意賅，“我聽雄哥說，你很小就開始走鏢，出生入死？”

周義平點了點頭，“趟鏢的危險性比這個小。”

“沒錯。”這次輪到李志平咧嘴一笑，其臉上蜿蜒猙獰的疤痕裂開一個弧度，“這里是戰場，跟走鏢不同，戰場上生死只在一瞬間，誰都有可能死，包括我。”

“你能做的，就是靠著你手中的刀，去廝殺，去感受，最終領悟屬于你的刀勢。”

周義平忽然開口道，“突破先天宗師需要領悟刀勢？”

李志平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不錯。”

見周義平一臉若有所思的模樣，忍不住問道，“你可有領悟？”

“不，我只是在想方才宰的這五六頭蛤蟆妖，能值多少功勞。”

李志平神色一怔，繼而縱聲大笑，“哈哈哈，你小子，真他娘的是個人才。”

他肆無忌憚的狂笑使得甲板上緊繃的氣氛放松不少，一些軍漢也跟著嬉笑起來。

“不想死的話，就把刀練好，接下來的每一場都是硬戰。”

李志平轉過身，目光掃視一圈，“身上帶傷的，進船艙領藥，其他人原地休息，半刻鐘后我們繼續前進！”

周義平摩挲著手中長刀，鏘地一聲拔出，雪亮寒光閃過，刀身上兩個大字映入眼簾——百刑。

“好名字。”

周義平撫摸刀身，冰冷的觸感使得他精神一振，這把刀無論是質地，還是手感，都比他那把已經卷刃的百鍛刀要好上太多。

長刀歸鞘，周義平運功調息，卻見甲板上的木板表面，有道道細密紋路浮現，閃爍金光。

緊接著，甲板如同活過來了般，那些創口、裂痕，居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合攏復原。

這一幕讓周義平看呆了。

“這是刻在龍骨上的陣法。”

一道聲音在耳畔響起，周義平扭過頭去，楊武看著甲板冷笑道，“只要龍骨上的陣法沒有被破壞，這艘船就可以不斷復原，當然，這需要消耗靈石。”

見周義平一臉愣神地看著自己，楊武沒好氣道，“你沒注意到開戰時船上浮現的光罩？”

“船上的陣法一直都沒失效，如果陣法一直開啟狀態，這些蛤蟆妖根本沒機會靠近船身就會被碾碎。”

“那為什么他們要把蛤蟆妖放進來？”

問出這句話的瞬間，周義平忽然覺得自己說了一句廢話。

果不其然，楊武臉上的笑容越發譏諷，“因為維持陣法需要消耗靈石，在船上那幾個大人物看來，靈石可比人命值錢多了。”

“你以為他們為什么要征兵？這些人就是打定主意要拿人命去填！”

周義平怔怔地看著他，“你早就知道，為何還要跟過來？”

“因為我不想被掌控。”楊武啐了一口，眼神兇狠，“這些蛤蟆妖只是深水區外圍的水妖，壓根不入流，就連精怪都稱不上，就這樣我們也得使出渾身解數才能宰一頭。”

“李都統是先天宗師又如何？一旦同時受到幾十頭蛤蟆妖圍攻，他也會力殆而亡。”

“習武再強，終究難逃任人使喚的命運。”

“唯有修仙，才能高高在上，讓他人為自己拼死拼活。”

楊武看向周義平，他眼中的執著陰狠讓周義平心中一顫：

“青陽武館那門法訣，我等了不止八年，只要能修行，縱然知道這一趟九死一生，我也要賭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