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中。

“退兵了！”

“突厥退兵了！”

“我們不用再打了！”

“大唐長安！”

“長安平安！”

突厥退兵的消息以長安城為中心，像是長了翅膀一樣，飛快的傳向周圍的各個州省之地，百姓們喜悅的歡呼聲響徹天際。

好！

太好了！

他們終于不用再提心吊膽，生怕明天大唐就變成了突厥之地，他們就要再一次面臨流離失所的情景。

所有人歡呼著，大哭著……用他們的舉動瘋狂的釋放著內心的情緒。

而聽聞此消息的孟凡，從回到長安城就緊繃著，完全沒有放松下來過的大腦，也終于能放松下來。

他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淺淡的，如負釋重的笑容。

緊繃許久的心神一經放松，之前強行忽視的那些病癥，立刻就壓垮了孟凡的身體。

重病未愈。

千里奔赴長安。

夜不能寐。

心力交瘁。

沒有得到良好的照顧，內里早就被掏空的身體，就這樣在大喜之日，堅持不住的宛若一片落葉般輕飄飄又虛弱到了極致的倒下了。

“大人——”

在倒下之前，孟凡仿佛還聽到了有人大喊著他，朝著他奔來。

等到孟凡再次醒來的時候。

天色已經黑透了。

孟凡躺在自己孟府房間內那張小葉紫檀雕花床上，身下是柔軟的觸感，身上的繡青竹錦緞被厚厚的壓在身上，力圖不留一絲空隙。

“老師，您醒了！”

“大人，您別亂動，小的這就去給您端藥！”

房間內。

燭火搖曳。

六折繡花鳥山水屏風外的一群人聽到內間動靜，匆匆上前，語氣里滿是對孟凡的關心。

下人去端藥。

孟凡的那些門生則是聚在孟凡身邊，七嘴八舌的說了起來。

“老師，因為此時賑災和退突厥之功，陛下說要重賞于您呢！”

“說不定老師的位置能夠借著這次機會再上一步，官封宰相也未必不可……”

躺在錦被中的孟凡面色蒼白的揮了揮手，聲音中帶著遮掩不住的虛弱和病色。

“這些不重要。”

“封賞不封賞的……我本也不甚在意。”

“淳風還有……你們幾個留下來。”

孟凡看著身邊的門生，點出其中幾人的名字。

接著他又看向了站在一旁，卻沒有怎么說話的袁天罡，想了想也說出了他的名字。

“天罡，你也留下來吧。”

“其他人，都先回去休息吧。”

那些沒有被喊到名字的門生們臉上露出了淺淺的失望之色，但他們不敢違背孟凡的命令，只好拱了拱手退出了房間。

很快。

房間內只剩下了孟凡和極少的幾人。

……

天幕下。

李世民皺了皺眉頭，臉色有些難看，他已經認出這些人來。

“這些人是……”

除了袁天罡外，其他都是參與叛變的大唐不良人！

而站在朝臣最末端的袁天罡，看向畫面的目光中也帶深深的感觸和惆悵。

旁人或許不知道大唐不良人是如何成立的，他袁天罡又是如何成為不良人統帥的，可只有他知道。

這一切。

都啟始于一個夜晚。

一個燭火搖曳的房間內。

不良人最初的那一批人，彼此相識，皆為同門師兄弟。

袁天罡思緒萬千，他的目光卻沒有從天幕上移開。

看著畫面中故人身影，李淳風還有其他不良人……袁天罡微微嘆了一口氣，緊接著又恢復了之前的模樣，神色毫不外露。

……

畫面中。

“老師，您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等說嗎？”

被留下來的幾人臉上帶著不解之情，袁天罡也是如此。

為何偏偏是他們幾個？

難道說其他人有什么不妥之處嗎？

不等他們想出個所以然來。

就見躺在床上的孟凡重重的咳嗽了幾聲，他揮退了想要上前服侍的李淳風，急促的喘了幾口氣，這才緩緩的，與其認真的開口說道。

“將你們幾人留下，是我經過深思熟慮后的決定。”

“我想要交代給你們一些事情。”

“你們先不要急，聽我說，然后好好想想。”

“若是不想，也可直接告知于我。”

“這只是我的一個想法。”

孟凡語氣虛弱，說上兩句就要停一停，再次咳嗽幾聲，這才能接著說下去。

但房內留下的這些門生，無一人露出催促之色，他們都在耐心的聽著。

“一旦你們走上這條路，將永遠只能生活在黑暗之中……”

“甚至，不會再有人記得你們的名字……”

孟凡的目光從這幾個門生的臉上一一劃過。

稚嫩，年輕，旺盛蓬勃的生命力……每一個門生在聽到孟凡這番話后，看向孟凡的眼神都是那么的堅定，仿佛還沒有真正的意識到孟凡這番話背后的殘酷。

孟凡無奈的苦笑了一聲。

“我再說一次，這并不是一個很好選擇……只是必須有人來這么做。”

“我選擇了你們。”

“但是你們現在若是想要離開，我不會阻攔你們！”

孟凡的語氣誠懇，他真誠的將選擇的機會，平等的交托到每一個人的手里，而不是強行用一句話，就讓他們走上一條完全不是他們自己選擇的道路。

“老師，我們明白您的意思。”

幾人相互對視一眼。

他們的眼神中帶著相同的堅定。

或許遲疑過，或許猶豫過……可他們都是跟在孟凡身邊，接受來自孟凡的教育，知道孟凡為人的學生。

他們心中自有一番溝壑！

他們將來的成就或許比不上身為老師的孟凡，可他們也能開創一番屬于自己的天地不是嗎？

想著，他們的神情越發的堅定起來。

“我們不后悔！”

“還請老師您說，想要托付于我等究竟何事！”

他們立于孟凡身前，拱手齊聲詢問道。

孟凡抿了抿唇。

在床側青銅立柱燭火的照耀下，他漆黑的雙眸中染上了淺淺的橘紅色火焰，生機勃勃的一下接著一下的跳動著，就仿佛此時此刻孟凡的內心，也是如此的不平靜。

孟凡的臉色幾近透明，唇上更是一絲血色都沒有，但像是想到了激動之處，他的臉上浮現出了不平靜的紅暈。

“我欲成立大唐不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