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克原本以為,梅貝爾·科曼對這起案件的陳述,會像是她的外表一樣混亂,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這個女孩并不是那種腦袋空空的街頭混混,說起話來反而很有邏輯。
“你知道的,翡翠區這種地方,在中午之前,會出現在街道上的只有沒回家的醉漢,一直要等到中午以后,才會有顧客上門。”
她一眼就看出盧克并不是南部分局的警察,貼心的為他做了解釋。
“所以,負責早班的店員會在接近中午的時候才從后門進店,然后從屋里打開臨街的正門,在開始營業之前,我們一般還要先在店里做一些簡單的清潔工作,然后在店里等蘇珊阿姨過來打開保險柜,把真正值錢的東西擺出來。”
“上周六的早上我值早班,那天我沒有睡懶覺,所以提早到了店里,大概是在上午十點左右,”梅貝爾·科曼的眼睛微微瞥向左上方,這是常見的回憶表現,“我進門的時候正在跟朋友打電話,所以,最開始的時候,我并沒有注意到,店鋪的后門沒有上鎖。”
盧克點頭認可了她的話,在打電話的時候,人往往會專注于聽覺,而身體的其他部位,則會依照肌肉記憶,習慣性地做出本能反應,開門、接過別人手里遞來的東西,都是常見的無意識行為。
梅貝爾·科曼接受到了他的認可,繼續訴說起當天發生的事:“我們的店里是沒有窗戶的,所以一般來說,上早班的人進店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摸著黑打開頂燈,那天早上,我一邊打著電話,一邊去摸電燈的開關,但我按了好幾下,燈都沒有亮起來。”
“我以為是停電了,就跟朋友說了一聲,掛了電話,想問問蘇珊阿姨,有沒有收到停電通知。”
“然后,借著手機屏幕的光源,我看到,距離我最近的那個柜臺是打開了的,里面的項鏈不見了。”
“我立刻就從后門退了出來,給蘇珊阿姨打了電話,告訴她店里可能失竊了。”
“在她到達之前,我們一直都在通話,蘇珊阿姨很緊張,她讓我待在街上,不要進入店里,她害怕那個賊沒有離開,害怕我會因此受到傷害,我大概等了差不多十分鐘,她就到了,這比她平時的速度快了一半。”
梅貝爾·科曼皺起了眉頭,盧克這才從她眉角有些不自然的褶皺上發現,這個女孩在眉毛上也做了穿孔,只是并沒有佩戴裝飾品,而是插上了一根短短的透明塑料棒。
“在那之后,我們很快找到了被斷電的電閘,恢復了供電,然后檢查了損失的情況,”她的呼吸聲加重了一些,“別的東西其實都還好,也沒有損失太多錢,但……”
“你應該看過損失清單吧,托德警官?”
“是的,我看過,”盧克回答了她的問題,“我想,你是想向我強調,那個被偷走的鑲鉆牙套吧。”
“嗯……”梅貝爾·科曼點頭應是,“那是翡翠區的某個大人物,給他最喜歡的說唱歌手定制的生日禮物。”
就算她沒有說出那個人的名字,盧克也猜得到,大概是翡翠區某個街頭黑幫的頭目,而那個所謂的說唱歌手,可能本身也是個激進的幫派分子。
她的表情十分凝重:“牙套這種東西,雖然說價格很貴,但價值幾乎都貴在工藝上,小偷拿走那東西,也只能融掉之后當成普通的金子來賣,上面鑲嵌的鉆石也都是價值比較低的碎鉆,在融化牙套的過程中,就會被破壞掉,一文不值。”
“會偷這種東西的人,一定是腦袋里有什么問題,”梅貝爾·科曼給那個小偷的智商下了定論,“如果牙套的貨主知道了他的身份,那他最好是先祈禱,自己不要被關進本市的監獄里。”
盧克笑了笑,點頭認同了她的話。
“周五晚上到周六早上的這段時間里,你在什么地方?”他開始了新的問題。
梅貝爾·科曼用力拍了拍桌子:“你在懷疑我?”
“這只是例行公事,”盧克不緊不慢地解釋了起來,“進入這個房間里的每一個人,都需要回答這樣的問題。”
“好吧……”她放下了手,臉上的不悅也稍稍減少了一些,“那天晚上,我在學校宿舍,舍友和宿舍管理員都可以給我作證。”
“學校?”盧克忍不住追問道,他實在看不出來,眼前的搖滾女孩和學校這兩個字有什么關聯。
“是的,我在阿卡姆城市學院讀書,幼兒教育專業。”
梅貝爾·科曼的話讓盧克忍不住懷疑起了自己的耳朵。
她口中的阿卡姆城市學院,是市內的一所社區大學,和盧克所在的密大比起來,不僅學費相對低廉,入學時需要提交的材料,也只有高中畢業證明或同等學力的證明材料。
雖然說社區大學的畢業證在就業時并不是很有說服力,但在翡翠區,能夠擁有大學畢業證的,也可以說是鳳毛麟角一樣的高端人才了。
“你可以放心,除了蘇珊阿姨之外,我是店里唯一的一個,絕對不會偷東西的人了,”女孩癟了癟嘴,似乎對盧克的態度很不滿意,“我擁有這家店20%的股份,又怎么會偷自己的東西!”
原來如此,盧克想到了雷米·斯托克探長對蘇珊阿姨的描述。
看來,梅貝爾·科曼名字里的這個科曼,恐怕和翡翠區曾經的大頭目馬利克·科曼,真的是同一個姓氏。
他假裝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只是點了點頭,繼續了自己的提問:“既然如此,我們先不談這個問題,你可以和我聊聊,金店里另外的三名員工嗎?”
梅貝爾·科曼露出了一個不太自然的微笑,看起來,她似乎對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并不是很滿意。
“說實話,那三個……都不是什么可靠的人,”她有些艱難地吐出了一句話,“我曾經和蘇珊阿姨說過,但她總是覺得,翡翠區的人,都值得被拯救。”
盧克向她攤開了一只手,示意自己在認真地傾聽。
“我的同事,另一個售貨員艾比·普林斯,她不上班的時候,總是泡在賭場里,在蘇珊阿姨外出的時候,我曾經看到過,她從收銀機里拿走了幾張紙幣。”
“她不知道我和蘇珊阿姨的關系,還警告了我,不許把這件事告訴她。”
“我不知道她究竟是不是那個小偷,她沒有那樣的能力,但確實是嫌疑最大的人。”
女孩微微低下了頭,顯然,向警察告發自己的同事這種事情,在內心深處并不好受。
“赫爾·麥金利是蘇珊阿姨從外面雇來的保鏢,他是安保公司的人,據說曾經在海外服過役。”
“他平時不怎么和我們聊天,但人其實還不錯,在我們搬東西的時候,都會站出來幫忙。”
“但……他也是最熟悉店內安保系統的人。”
“我聽蘇珊阿姨說了,在小偷進店的那一晚,監控和安保警報都被關閉了,所以,我覺得他也有點可疑。”
“迪恩·唐斯是店里的司機,和我一樣,他并不是全職在店里工作,在店里需要人送貨的時候,我們就會打他的電話。”
“他是翡翠區的本地人,以前曾經為不入流的街頭皮條客工作過,負責接送應召女郎,但他在工作的時候出了岔子,一個姑娘在下車后失蹤了,他就被老板打斷了腿。”
“蘇珊阿姨借了錢給他,讓他治好了腿,又修好了車,所以,他在店里干活的時候,是不收錢的。”
“哦,對了,他沒有店鋪的鑰匙。”
盧克快速地在小筆記本上記錄下了梅貝爾·科曼對這幾個人的評價。
“謝謝你,科曼小姐,你提供的信息對我很有幫助。”
“我會盡快和剩下的三個人談一談,希望能從中找到那位內鬼。”
“希望那個小偷還沒有來得及,把那副昂貴的牙套融化成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