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珹有不好的預感。

蘇州的知府是個表面阿諛奉承的小人，當時鑄鐵織布機試推行，選擇蘇州的米糧大戶就是個錯誤。

而莊有恭總是擺出一副與他無關的樣子，然后背后操控著一切，完全沒有把他這個郡王放在眼里。

一路上，他快馬加鞭，將路程縮短，就是為了能機會在懸崖邊勒緊韁繩。

果然，還是晚了一步。

……

二兒子的死，并沒有讓林員外傷心多久。

畢竟兒子可以再生，但家業若是敗了，可就沒有了。

以防萬一，他把大兒子關在院子內，暫時不讓出去鬧事。

接到知府衙門傳來的消息，京中要來貴人，得等風頭過了再把兒子放出來。

按照孫知府的計劃，他聽話地把織布機關了一半，然后放出消息，把布價往下壓，把糧價往上漲。

等貴人來，百姓也該鬧起來了。

一切已經安排就緒。

突然，前幾日的商人富貴那邊又傳來消息，說是洋人愿意出高價直接大量買進，碼頭這幾日會有大量貨船守候，便是看林家的誠意。

這批私售是林家自己主意，并沒有知會知府衙門。

“老爺，這可怎么辦啊？織布機關了一半，布匹產量不夠，現在布價下壓的消息也已經放了出去，咱們這是要虧慘了啊！”管家捧著賬本跑來。

就在剛剛，賬房先生粗略一算，若是以現在的產量，根本滿足不了洋人的胃口，別說還得應對京中貴人的視察。

“現在打開織布機根本來不及，況且我們根本不知道貴人何日到達，不能冒險。”劉員外本是老生意人，一些突發情況完全不用在意。

只是，這突如其來的西洋貿易，令他高興得昏了頭，完全忘記生意中的忌諱。

眼下謹慎點，還來得及。

“你再去打探一下，富貴提到的那些船，當真在碼頭停三天了？”

“老爺，不用再去打聽了，小的昨日經過還可以問了周邊的，當真停了三日了。”管家急忙回應。

劉員外猶豫了，他清楚地知道，現在若是斷了那財路，也許能應對貴人，但同樣，他并沒有那么多銀子來孝敬。

哪怕勒緊褲腰帶，那些錢款一時半會兒也收不回來。

但富貴說，洋人給的是現銀，只要貨一裝船，銀錢立馬送來。

關于這個富貴，他也托人打聽過，確實有些門道，也做了不少生意。

“還有一個辦法，你去把大少爺放出來，讓他帶人挨家挨戶去收布匹，明日傍晚前一定要把洋人要的量給湊齊！”劉員外用力拍了下桌子，這招算是破釜沉舟了。

“可我們現在沒有那么多現銀啊！”管家問道。

收布匹也需要銀子，雖然能半哄半唬地把布匹以低價收上來，但這個數量太大了。

“米糧！可以用米糧換！”劉員外靈機一動，不愧是生意腦，動的就是比別人快。

“誒！”管家捧著賬本跑出去。

“等等！”劉員外喊住，隨即補充道，“把糧價再抬一抬。”

抬高糧價，壓低布價，這樣用米糧收回的布匹可以翻倍。

“老爺，糧價不能再抬了！”管家提醒道。

如今抬高的糧價是官府允許的，他們也在周邊縣衙都部署了，一起抬高不會有問題。

但他們私自抬高糧價，這可是殺頭的大罪啊！

“稍微再抬一點點，只要湊齊布匹的數量，再降回去。”

“知府那邊消息沒這么快，你給縣衙門送點銀子去打點一下。”

“好！”管家嘆了口氣，這是在刀尖上舔血啊。

……

“大哥，林府那邊有動作了嗎？”福康安問道。

福靈安點了點頭，他看向正在吃蜜餞的弟弟，皺起了眉頭。

這個主意的行事人雖然是福靈安，但主意確實出自眼前這個十二歲的弟弟。

其實這個主意漏洞百出，真正能不能達到期許，還不好說。

只是既然福康安提出來，那他這個做哥哥的跑一跑總是不打緊的。

“康安，若是計劃失敗了，你可不能氣餒，更不可以一蹶不振！”這是福靈安擔心的。

若是此行導致福康安氣性受損，一蹶不振，他就是罪人。

“大哥，放心！”福康安將一個蜜餞遞給福靈安，“人性的貪婪遠超我們的認知。”

福靈安可沒這么肯定，他化名富貴，與林家交涉本就是意想不到地順利，而碼頭的那些船只也并沒有外側看來這么牢靠。

咚咚咚！

“爺，林府的管家帶人去了米糧鋪。”海蘭察在外說道。

聽完，福靈安詫異地看向福康安，果真如他所料，林家當真要用米糧換布匹。

“明日將林家惡意哄抬糧價的消息傳到其他縣衙，最后再通知知府衙門。”福康安起身升了個懶腰，“算算日子，永珹也該到了。”

“嗯，康安，大哥當真小看你了。”福靈安拿出長輩的姿態，摸了摸福康安的額頭。

福康安笑了笑。

他也不是什么神人，只是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他早已讓楊自新發動人脈，將林家祖宗十八代查了個遍，那林員外本就不是什么正經生意人。

不過是土匪翻身，一朝發跡罷了。

若他家祖上當真也是生意人，通曉生意經，福康安這種計謀根本不管用。

但本性難移，富貴險中求可是土匪慣會掛在嘴上的。

“若不把他們逼急，他們當真還不敢走這步棋。”

“爺，我們的人也行動了。”海蘭察是這次行動的小組長，福康安特指的。

盡管海蘭察對這種小偷小摸的事情嗤之以鼻，但看到被壓迫的百姓們得救，他心中暖暖的。

福康安說，這叫熱血。

“大哥，我們坐著等消息吧，我還有事情要請教呢。”福康安乖巧地給福靈安倒了杯茶。

福靈安笑了笑，從懷里拿出一張紙遞過去，“你要問的可是關于瘧疾？”

前些日子，福康安提了一嘴，也特意去藥鋪問過大夫，詳細問了關于瘧疾的病癥。

事關他布的局，萬不可馬虎。

而眼下，福康安想知道的，其實是另一件事情。

“大哥，我聽說康熙爺曾得過瘧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