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娃子嗦啥子哦！”

福康安沒有動筷，引得一圈土司不滿，當著福康安的面交頭接耳，用當地方言交流。

阿爾泰不善藏語，也能聽個大概，他拿起酒杯抿一口，眼角注意著福康安的表情。

金川地處川藏交界，這里住的大部分是藏民，但他們也懂四川話。

福康安慶幸學了藏語，但眼下他并不打算暴露。

轉而爆出了一句川話。

話一出口，堂里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齊刷刷地看向福康安。

海蘭察的眼睛瞪得更大，他早聞福康安精通滿蒙漢三語，竟不知他還會說這四川話。

福康安笑著起身，端著酒杯，“大家都是自己人，什么話都放在明面上講，若是對我福康安有意見，用官話說。”

“當然，我也會用官話再罵回去！”

福康安看了眼滿桌的辣子。

“這些辣子雖香，但我自幼就吃不了辣，想必諸位也不會強人所難。“

“只是，沒想到，金川的百姓都是這樣待客的！”

一聽福康安不能吃辣，土司們都看向了阿爾泰，剛進來的時候都覺得奇怪。

他們雖是藏民，口味卻偏四川，這總督大人初來的時候從不吃當地的菜肴。

還特意托人找了位京城來的廚子，如今怎想試試辣子了？

“是奴才思慮不周，奴才這就把菜撤了，重新上。”阿爾泰起身低著頭說道。

說道撤掉，土司們一個個都不舍得，雖說口味兒是當地的，但用的材料確實平時吃不到的。

別看他們都是土司，但真正上得了臺面錦衣玉食的，只有大金川土司郎卡，連小金川土司都是近來才發跡的。

“不必了！這菜是大人的心意，就別浪費了，諸位土司吃吧。”福康安拍了拍阿爾泰的肩膀，“總督大人想必也好這一口，替康安陪著吧。”

阿爾泰看了眼桌上的辣子，咽了咽口水，“奴才……”

“嗯？”

“奴才遵命！”

一場鴻門宴，弄得像個笑話。

土司們吃得高高興興，這位總督大人是一口菜，兩碗水。

散席后，阿爾泰讓師爺通知這些土司，明日午后來領銀子。

這一萬兩賞銀先入了庫做登記。

福康安說累了，先回了屋。

安全起見，他和海蘭察住一屋。

憋了一路，海蘭察終于忍不住了，“你居然會四川話？”

福康安聳聳肩，其實他不會，但他大學有個舍友是四川的。

四川話有獨特的魅力，大學四年，雖說不全，當能聽懂。

他剛剛說的那句，是聽舍友跟家里人打電話時常掛口邊的。

“好了，言歸正傳。賞銀已安全送達，明日午后發了，也就沒我們什么事兒了。”

“嗯。”福康安點點頭，若有所思的樣子。

“那我們待幾日？”海蘭察問道。

知道海蘭察要寫奏報，福康安在心里大致列了一個框架，難得出來一趟，不玩一玩可惜了。

總不能受了一路的罪，在這里待兩天就回程吧。

“海蘭察，你去跟阿爾泰說一聲，我們現在要出去逛逛，讓他找個向導。”

福康安摸了摸肚子，差不多過了明日，他就可以吃火鍋了，說不定還有串串。

主臥房內，阿爾泰猛地一拍桌，嚇得廚子跪了下來。

“你竟敢在菜里放這么多辣椒！”阿爾泰忍不住又喝了口水，水杯碰倒脹紅的唇肉，只能隔空往嘴里倒。

咳咳咳咳～

“大人，您慢點兒喝！”一旁的師爺上前接住水壺，“小人去給您找個大夫看看吧。”

“你說那僧格桑怎么沒來？他要是在，那小子豈能討好！”阿爾泰捂著嘴，實在難受，“你從后門瞧瞧地去，別讓那小子瞧見了。”

“至于你！哪來的滾哪兒去。”阿爾泰指著底下的廚子，“找個沒人的地方，先把他的手砍了！”

“別別別，大人！小人求你了，那辣椒是師爺讓多放的。”廚子辯駁道。

“拖下去！就你話多，把舌頭也拔了！”

辣椒是誰讓放的，阿爾泰當然知道。

他早就命后廚做了兩手準備，那些菜先燒個半熟放著，只要這馬車里的人露了頭，那辣椒要不要放，就是他一句話的事。

他原本看福康安年紀小，想給個下馬威，然后借土司們的不友善把他給嚇回去，誰知這小子這么難搞。

更讓他火大的是，這小子居然聽得懂當地的話。

早知道不如正常上菜，然后把這小爺當佛供起來，說不定也能盡快離開。

“老爺，老爺！”師爺剛進花園，就碰到了海蘭察，“那小祖宗要出去玩，說讓老爺給找個向導。”

“找個向導……”阿爾泰思前想后，“你去找僧格桑，讓他找一個熟悉地形又機靈的人當向導。”

師爺現在要給阿爾泰去找大夫，又要去跟福康安打招呼讓等等，還要去一趟小金川找土司僧格桑。

思來想去，僧格桑那邊重要，其余都讓手下去辦。

小金川處于中等勢力，比不過大金川，但能碾壓其他土司。

現在小金川的土司是僧格桑，他不想大金川土司郎卡那么桀驁不馴，又不想其他土司這么伏低做小。

他本人也和中間層面關系一樣，壓著底下看上頭，如果上頭的愿意拉他一起，他也能快速如火。

說白了就是墻頭草。

這次平亂，就是大金川土司郎卡狼子野心，想要吞并其他地盤，小金川也在受害一列。

所以他毫不猶豫地加入了反抗隊伍，與朝廷一起對抗郎卡。

當然，他出力并不多，表面沖在前面，都是些撓撓癢的小打小鬧。

師爺坐著馬車來到山下，山路難行，只能步行上山，繞過幾處碉樓，在指導下鉆進了最高一座。

此時僧格桑正在吃梨子，旁邊有兩個女人在服侍。

師爺站著，視線下移，往女人胸口瞄了一眼，衣服包裹著，什么也看不到。

僧格桑一抬頭，嚇得趕緊別過臉。

“大人，我家總督大人讓你給找個向導。”

“向導？你們要向導干什么？”僧格桑覺得奇怪，阿爾泰又不是不熟悉這里，好端端要什么向導。

“京城來了位貴人，說要在當地玩玩，大人的意思是這向導，還得麻煩您。”師爺忙解釋道。

上午迎接的土司里，就沒有僧格桑，這小子偷奸耍滑，不肯露面。

“你不就可以當向導嘛，隨便逛逛吧。”僧格桑反駁道，繼續啃梨。

“大人，當時你沒在，那小孩子不好糊弄的，三言兩語惹得眾土司不敢說話。”師爺繼續添油加醋。

“小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