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瑆的表情五味雜陳，他看向乾隆，見乾隆仍然勾著嘴角，趕忙閉上了嘴。

福康安簡直大膽，仗著他阿瑪是傅恒，居然如此頂撞。

乾隆不喜歡過于張狂，且目中無人之輩，但若福康安連為自己爭取的勇氣和膽量都沒有。

也就不配為富察家的子弟。

福康安很好，他很滿意。

“說說，你給烏什哈達的夫人送了什么？”乾隆問道，他沒有讓福康安起身。

里屋和外屋只隔了一扇門，外側蟬鳴聲吵鬧，烏什哈達和春寧聽得不太真切。

但人有個特點，你夸他時可能不一定聽得見。

但你罵他時，隔再遠，耳再背，總能聽見。

烏什哈達就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再次陷入了恐懼。

“一支發簪”，福康安頓了頓，“一支受發條影響會自轉的發簪。”

“哦？”

提到機械構造，乾隆頓時來了興趣。

“你起身細說，李玉，上茶！”

一旁的永瑆看向永珹，這就算了？

永珹朝著他搖搖頭，他現在的身份地位很被動，他既不是乾隆的兒子了，乾隆又將初試新型織布機的事兒，交給了他來統管。

如今，他最好的處事，就是多聽少說，且不犯錯。

福康安起身入座，看了眼李玉親自端上的茶，直到李玉點點頭，他才端起。

不是果茶，他不喝。

乾隆自己不喜果茶，出趟門還特意帶著，有心了。

“這發簪本身不重，唯一的力道源于那顆墜子，墜子本身的重要不過是稍稍重了些。”

“但齒輪制作精巧，卡口也剛剛好，只要墜子落到剛好，齒輪與齒輪之間就會互相作用。”

“利用絞動將墜線絞起，簪子上的珠翠就會轉動，接著陽光，熠熠生輝。”

乾隆越聽越入神，這是他第一次聽福康安講設計原理，待說完，忍不住贊嘆。

“好！”

永珹越聽越熟悉，這個發簪，他的福晉在奇貨居買過，說是千金難求。

“啟稟皇上，奴才聽說這種發簪在民間備受歡迎，千金難求啊！”永珹說道。

永瑆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皇阿瑪，這簪子是福康安設計的嗎？怎么民間已經有了？”

這個問題觸及了另外的問題。

福康安的設計為何在民間？

“兒子早聞，皇阿瑪特命內務府造了十五塊音樂懷表分發各宮，但兒子發現宮里一有，民間也就有了。”永瑆繼續補刀。

福康安看向乾隆，乾隆似乎很不高興，嘴角耷拉著開始飲茶。

“李玉，傳阿桂！”

片刻后，阿桂來了。

乾隆的每次召見，阿桂都在心里打鼓，以他多次經驗來看，這次又是吃力不討好的差事。

“奴才阿桂，給皇上請安！”

“阿桂，永瑆說只要是福康安設計的圖紙都會流入民間，你著手好好查查。”

果然，就是吃力不好的差事。

“嗻！”

阿桂起身退下。

阿桂一出門，看了眼烏什哈達和春寧，烏什哈達的腿已經軟了。

“都怪你，出什么餿主意，說要給他個下馬威。這下好了，為了消息通傳有誤，居然讓阿桂大人開始調查了！”

烏什哈達搓起手掌，仿佛看見了自己的前途一片黑暗。

春寧也開始慌了，十一阿哥讓他這么做的時候，沒說會鬧這么大啊。

僅僅因為誤了時辰，那也應該懲罰福康安，何故還要著大臣正式調查呢？

難道……

“咱們這次惹錯主兒了！”春寧感嘆道。

他與十一阿哥永瑆本也不是什么主仆交情，只是自己的小舅子在履郡王永珹府上當差，為了小舅子能當上總管副手，才答應做這一次。

當時問得很清楚，最嚴重的不過是把福康安狠狠罵一頓，圈禁幾日也就好了。

眼下一徹查，他和烏什哈達都得完蛋。

“你別吵，讓我好好想想。”春寧小聲呵斥道。

健銳營演習的事情安排在了明日一早，福康安說要回去好好準備。

臨走時，李玉偷偷給他塞了一盒子點心，說是傅恒特意給他的。

回營后，福康安把點心分成了好多份，他自己拿了幾塊龍須酥，給海蘭察留了幾塊紅棗糕。

余下的，讓小祿子拿去與十名兵丁分著吃。

能吃到宮中的點心，兵丁們樂開了花。

“大人待我們真好！”

“誰說不是，大人給我家孩子的小玩意兒，在外面買可要好多銀子呢！”

“說到銀子，大人給了俸祿比之前要多出一兩呢！”

“你還別說，大人能每日與我們一同吃飯，就憑這點，沒幾個大人的能做到！”

小祿子邊吃邊在腦子里記下自己聽到的，回去一定要說給福康安聽。

小孩子聽到夸贊，肯定樂開花。

屋內，福康安吃著龍須酥哼著小曲，海蘭察卻沒有胃口。

先是誤了時辰，后又圖紙外泄，這一樁樁，一件件，都是沖著福康安來的。

“別急了，容易上火，趕緊吃吧！”福康安勸解道，“又不是什么大事。”

“你就不擔心？”海蘭察追問。

“雖說小心駛得萬年船，但擋不住有人刻意陷害。”福康安把咬了一口的龍須酥往嘴里一丟，“我們什么都不用做，可能還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意想不到的收獲？”海蘭察想了半天，最后還是吃起了紅棗糕，還順手從福康安手里奪走了龍須酥。

“哎哎哎！你這樣就不講武德了！”

門外突然出現一個身影，是門口通傳的兵丁。

小祿子不在，他可以代為通傳。

“大人，左翼大人和右翼大人來了！”

“他們來干什么？”海蘭察放下手里的點心，“誤了時辰，就是他們使的壞！”

“別急，且看看他們有什么要說的。”福康安拍了拍衣裳上沾的碎屑，“也許，他們就是意外收獲。”

“他們？”

“意外收獲之一。”福康安補充道。

登門，烏什哈達和春寧是備了薄禮的。

一見福康安，趕忙跪下求饒。

“小主子，是奴才們的心被蒙了豬油，絕沒有戕害您的意思啊！”烏什哈達特別賣力，春寧也不甘示弱。

就是比誰嗓門兒大。

“行了行了，別嚎了！起身進去說。”

他們在這里嚎叫，不知道的還以為被海蘭察給打了。

“小主子，只要您愿意出面救奴才。”春寧的嘴更巧，“從今往后，我們就以小主子馬首是瞻，絕不敢有二心！”

“奴才也是，奴才也是！”烏什哈達趕緊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