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之間的聊天，福康安不便參與，傅恒把他交給了蒙都統色布騰巴勒珠爾。

他是和敬公主的額駙，這個人剛正不阿，且從不與人為伍，同樣的，也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但他卻格外尊重傅恒。

“這些槍不好玩，我想去看看制造過程！”福康安也不跟他客氣，反正他也不把福康安當回事兒。

對他阿瑪的尊重，并不上升到兒子身上。

“你真的要去？”

鐵匠營的環境不如其他營，一般被王公大臣塞進來的人，沒有愿意去那里做苦力的，連去當個總管都不愿意。

眼下這個孩子居然想去那里玩。

“嗯！”

如色布騰巴勒珠爾所言，鐵匠營確實不比外面舒服。

煉鐵，福康安不懂，但他發現鑄造的零件很是粗糙，先不說產量能有多少，單看成品，雜質多且韌性差，這樣的做出來的火器并不經用。

也難怪金川之戰，乾隆遲遲不敢決斷。

福康安想起在乾隆面前提到的利其器，難怪乾隆臉色那么難看。

色布騰巴勒珠爾見福康安看得認真，也沒打擾他，讓其他工匠繼續手上的活兒。

“都統大人，我想看看引火繩。”

引火繩在另一處，一群人正在制作。

為了方便將士調整射擊目標，引火繩需要考慮耐燃性和持久性，通常選用麻繩或棉布條，若是在制作過程中參雜其他，便會影響引火繩的使用。

還有一種可能，浸泡的液體，在液體里動手腳。

硝酸鉀能確保火繩緩慢且均勻地陰燃。

“你小子看了這么久，看出什么來了？”色布騰巴勒珠問道。

他瞧福康安看得確實認真，但他們都沒有發現什么，這個小孩子能看出來？

“我們出去說！”

福康安放下火繩，徑直往外面走，里頭的味道確實難聞。

“行了，玩也玩夠了，我送你回去！”色布騰巴勒珠拍了拍福康安的后腦勺。

“之前是不是有人在操練中手被炸傷了？”福康安抬頭看向色布騰巴勒珠，“還有目標還沒對準，火繩熄滅或已燃盡？”

色布騰巴勒珠看向福康安稚嫩的臉，覺得不可思議。

福康安點點頭，終于有人能認真聽他說話了。

誰知，下一秒的話，令他又大失所望。

“傅恒大人連這都跟孩子說？”色布騰巴勒珠不敢相信地問道，只聽聞傅恒寵愛這個孩子，誰能想他居然什么都跟孩子說，完全不避諱。

“唉～你就說有，還是沒有？”

“有！”

“那批有問題的槍最后怎么處理？”福康安再次問道。

接下來的話，色布騰巴勒珠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因為負責這一塊的是其他人，那人與果親王往來甚密。

“有問題的槍肯定重新檢查。”色布騰巴勒珠回答時，眼神看向別處。

他沒有說謊，按照合理的流程，有問題的東西，要么被摧毀，要么重新檢查。

槍的零件制作不易，摧毀是不可能的，最多重新檢查改良。

“我想看一下那些有問題的槍。”福康安試探地問道。

色布騰巴勒珠早些年因為一些原因被貶過，受和敬公主一番教育，如今不會再那么莽撞。

“這個我沒辦法！”

果然，在福康安的意料之中。

那些有問題的槍，看與不看都不重要了。

“那算了，本來我還想拿一把沒用的槍當玩物。”福康安一改剛才嚴肅的臉色，朝著色布騰巴勒珠聳了聳肩，轉身往自己住的屋子方向走去。

傅恒回屋時，正巧福康安回來了。

色布騰巴勒珠把福康安交還給傅恒，轉身就走了。

“阿瑪，可有收獲？”

傅恒與察其聊了一個時辰，光聽察其訴苦了，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沒問出來。

傅恒搖了搖頭，深深嘆了口氣。

“阿瑪，我們明日回宮吧！”福康安拍了拍傅恒的肩膀，“兒子有了新辦法，定能助阿瑪解決問題。”

聽著福康安的安慰，傅恒點了點頭，從察其的話里至少可以了解到，再繼續待下去也不會有什么收獲。

這一整個火器營塞滿了人，這些人各懷鬼胎，他在這里都會夾緊尾巴，不如暫時離開。

次日清晨，傅恒在福康安的催促下，上了馬車。

福康安嚷著說這里待得不如宮里舒服，一個勁地要回宮，其他人只當是福康安被養嬌了，傅恒才不得不回宮。

察其的臉色很不好，看著傅恒離開的馬車，他淺淺地舒了口氣。

傅恒給了他兩個月的期限，他總得查出點什么才好交差啊。

他察其本就是一個平庸的人，搭著和親王，才坐上這個位置，本想著霸著肥差到老，誰知居然有人敢在火器上動手腳。

動手腳就動手腳吧，膽子又這么大，這么多油水，稍微撈點就得了！

傅恒一路上都沒說話，直到下了馬車，進了皇宮。

“康兒有何發現？”

憋了一路的好奇心，終于得到了釋放。

“其實也不算有什么新發現，我覺得還是火繩的問題，火器營內部人多嘴雜，抓住一次并不能永久有用。”

“康兒居然懂這么多？”傅恒從話里抓住了重點。

福康安先是一愣，轉而回道，“都是書里的，學堂的師傅教的好。”

進了宮，直接去了養心殿。

此時，關于金川局勢的奏報又來了，關于火繩槍走火的奏報也來了，乾隆正怒氣中燒。

傅恒如實稟報了這幾天巡視的情況，茶杯再次成為受害者。

“福康安，你又何發現？”乾隆的眼神像鉤子嵌入肉一般看向福康安。

“奴才發現除了火繩材質的問題，浸泡的溶液也可以做手腳。”福康安回答得鎮定自若。

“傅恒，你有何對策！”乾隆的情緒稍有緩和。

福康安習慣了區別對待，乾隆對待傅恒從未有怒氣，絕大部分還是因為孝賢純皇后這個白月光。

什么時候這個月光能照著點福康安，他怕是也不用這么拼命了。

傅恒看向福康安，“康兒已有對策！”

“回稟皇上，奴才建議考慮對火繩槍進行改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