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在這里一個人發呆，遇上什么困擾了?是身體出了問題，還是生活不習慣?”高爾克的聲音平靜地從她背后傳來。

“戰士們都挺擔心你的，不知道你為什么突然就不繼續授課了，他們可是很敬愛你這個教官的。”

維特麗雅沒有回頭，依舊只是看著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高爾克對此也不在意，他徑直走到維特麗雅身旁坐下，然后將一樣冰冷而沉重的東西“哐當”一聲放在了她腳邊。

那是她遺棄在房間角落里，已經好幾天沒擦拭過的巨大戰錘。

“要它還有什么用呢？”維特麗雅瞥了一眼陪伴自己多年的戰錘，聲音沙啞不帶任何情緒。

“再重的錘子，也砸不到三百米之外的敵人，再堅固的盔甲，也擋不住你們那種能融化鋼鐵的火焰吧。”

“高爾克族長，我真的還有必要教導你們嗎?。”

她轉過頭，曾經如同寶石般明亮的眼睛此刻卻黯淡無光，充滿了迷茫。

“我所堅信的一切……騎士的榮耀，戰士的武勇，在你們的新武器和作戰方式面前都好像只是一個可笑而不值一提的古董。”

“就算繼續教下去也只是浪費時間吧。”

“原來是這個事啊……”

聽完維特麗雅的話后，高爾克反而松了口氣。

他原本還擔心維特麗雅的異常是體內魔人血統又出了什么問題，或是因為什么原因要離開了，沒想到是因為見識到成體系的火器作戰后感到了挫敗。

確實，對于一名常年習慣于使用刀劍決勝的騎士，火器作戰帶來的沖擊與震撼絕不亞于手工裁縫第一次見到紡織機。

但這實際上是個完全錯誤的想法，在戰爭中，從來不存在某一兵種被另一功能不同的兵種完全取代的情況——哪怕是沒有超凡個體存在的地球，近戰也一直到現代也依舊是重要訓練科目之一，騎兵更是到二戰后，才在內燃機面前徹底退出歷史舞臺。

以目前部落大致相當于拿破侖時期的火力，還遠沒有到騎兵失去意義的時候。

“維特麗雅，你似乎搞錯了了一些事情。”高爾克清了清嗓子，語氣變得嚴肅起來。

“你為什么會覺得在有了火器之后，近戰就毫無意義了呢?”

“確實，過去單靠少數精銳騎士發起沖鋒就能決定戰局的局面在新型火器大規模裝備后的戰場上很難再出現，但這并不意味著騎士已經被淘汰了，更不代表近戰的訓練沒有意義。”

“打個簡單的比方，假設現在我帶領族人們與一支帝國的軍團交戰，或許正面交戰我們能利用火器取得優勢，但在取得優勢之后呢?我要怎么去擴大戰果，保證將敵軍殲滅而不只是擊潰?”高爾克抄起木棍，在地上簡單的畫了一個沙盤。

“火炮太過沉重，而且校準射擊需要時間，即便是使用牲畜拖拽也不可能參與追擊。火槍也需要組成方陣來發揮最大威力，不可能快速移動。”

““在炮火撕開敵人的陣線之后；在火槍，將敵人的有生力量全部壓制之后——不還是需要有一只精銳騎兵來收尾么。”

“……”聽著高爾克的描述，維特麗雅的瞳孔不易察覺地收縮了一下。

“何況火槍和火炮也并非全能，倘若有像薇娜那樣實力極強的個人帶領精銳部隊展開突襲，士兵們還是會不可避免的陷入近戰當中。”

“維特麗雅，騎士或許會失去戰場上主角的位置，但他們并不會被火炮或火槍淘汰掉，在新的同時具備速度與突破能力的兵種出現前，他們依舊是戰場上必不可少的一份子，你的工作也絕非無用。”

“原來如此……看來是我錯了。”

維特麗雅聽完后呆呆地看著高爾克，黯淡的眼睛里仿佛有某種早已熄滅的火焰正在被重新點燃。

高爾克見勸說有些效果，又將那柄躺在地上的巨錘輕輕遞到了維特麗雅的面前。

“另外，我也希望你好好想一想，你成為圣騎士是為了什么。”

“為了什么?”維特麗雅聽著這幾個字，思緒不自覺回到了多年以前。

那時的自己還是一個在平民窟里掙扎求生的孤兒，倘若不是在教會門口被養父撿到，恐怕早已死在了被大雪覆蓋的街頭。

后來，她之所以選擇成為一名圣騎士，就是希望能憑借自己的力量，盡可能的去幫助同過去的自己一樣，身處困境與危險之中的生命。

這也是為什么她會選擇幫助高爾克部落的原因——無論是魔物還是人類，在維特麗雅看來，只要是憑借自身努力而非掠奪或侵略，和平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生命，不論什么種族都值得去幫助。

自己成為騎士的初心，從始至終就不是為了戰斗的方式或榮耀，而是為了保護弱小的這個結果！

無論是用錘子，還是用火槍。無論是靠個人的武勇，還是靠集體的戰術，只要能更高效地達成這個結果，那就是自己應該去追求的，屬于圣騎士真正的道！

想通這點后，維特麗雅緩緩伸出自己的右手，握住了身前冰冷的而熟悉錘柄。

“謝謝您……我想通了。”

“想通了就好，大家還在等著你呢。”高爾克拍了拍維特麗雅的肩膀，與她一道朝訓練場走去。

……

解開了維特麗雅的心結后，高爾克立刻開始對地下城的后續部署。

雖然對地下城內傀儡們的魔力核心垂涎三尺，但高爾克作為部落的首領，必須要首先考慮如何應對最壞的情況——即這座地下城的某處，依舊存在一個可以讓惡魔們發動入侵的傳送門。

為此，高爾克將工坊產出的炸藥大半都集中起來，做成炸藥包安置在了四號坑道和地下城通道的各個支撐點上，確保一旦局面有失控風險，可以立刻引爆炸藥造成大面積的塌方，從而徹底阻斷這些惡魔入侵地面的路徑。

完成炸藥的設置后，高爾克第二步規劃則是讓哥布林們在四號坑道與地下城的連接處修筑了一個大型據點，用于堆放補給和作為修整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