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議政穹頂內。

水精帝波爾梅爾隕落后留下的空位如同一道尚未愈合的傷口。

精靈大法師·艾瑟蘭一直都挺想撂擔子跑路的。

可惜——

后繼無人啊。

空氣中彌漫著凈水湖藻毯帶來的淡淡腥腐，混合著權力真空特有的緊繃感。

由于整個精靈水都的能量儲備不足……現在連著宮殿議會里都出現了難聞的氣味。

好吧，主要還是精靈大法師·艾瑟蘭并不怎么挑剔，不然她住的地方環境還是能保證的。

艾瑟蘭立于環形議席中央。

星輝長袍無風自動，水晶球懸浮在她身前，映照著翡翠壁壘前線傳回的、蝕月巨獸撕裂冰墻的駭人影像。

坦白說……情況不怎么美妙。

數道由純粹能量構成的威嚴投影，在環形議席上逐一凝實：

月冕女皇·萊拉的光影圣潔而疏離。

火精帝·熔核的投影翻滾著巖漿般的怒意。

暗精帝·德拉科迪亞則是一團深不可測的陰影。

光精帝·弗萊婭的光芒帶著審視。

風精帝·西爾芙的氣息銳利如刀。

地精帝·黃石則如亙古磐巖。

影像定格在蝕月前肢甲殼縫隙處，那扭曲褻瀆卻又根基熟悉的符文紋路被艾瑟蘭的水晶球放大，纖毫畢現。

“污穢！”火精帝·熔核的投影發出低沉的咆哮，議政穹頂內的溫度陡然升高，“這絕非自然變異！是褻瀆！是對我族文明最惡毒的剽竊與扭曲！”

他的脾氣本來就比較暴躁。

或者說作為火焰的使用者，性格會如同火焰一般。

“剽竊？”暗精帝·德拉科迪亞的聲音如同來自深淵的回響，冰冷而充滿算計，“誰能剽竊？誰又有能力，將精靈的智慧烙印在這種深淵造物的血肉之中？”

暗精帝·德拉科迪亞覺得，這大概率是這些蟲子吃了太多精靈以后，理解了部分精靈的文化。

畢竟這些蟲子的適應力和進化速度確實挺快的。

他的陰影轉向下方肅立的達克和蒂娜·露，無形的壓力如同實質。

蒂娜·露挺直脊背，冰藍色的眼眸直視著那團陰影，清晰而冰冷地匯報：“蝕月甲殼內側的符文結構，其能量回路構筑邏輯、核心節點排布方式，與‘深藍回響’學院第七研究節點檔案庫中，‘基礎防護陣列III型’有73.8%的底層相似性?！?

“該型號檔案，于凈水湖污染事件前三個月，被標記為‘待優化’，大規模列裝前線壁壘?！?

她的聲音毫無波瀾，卻在平靜中投下巨石。

蒂娜·露從前線回來以后，當然是回去好好的研究了一番。

當時她只能看出那符文結構和精靈肯定有關聯，但具體是什么就不確定了。

“人類！”月冕女皇·萊拉的聲音帶著斬釘截鐵的厭惡與高高在上的審判：

“只有那些貪婪、短視、卻又如同地底老鼠般善于竊取的人類帝國！”

“他們覬覦我族的魔法瑰寶已久！”

“蝕月，就是他們骯臟的‘逆向工程’產物！”

“是他們將竊取的符文知識，以某種褻瀆的方式，強行烙印在這頭怪物身上，用來撕開我們的防線！”

坦白說，從精靈的角度，目前的已知信息來看，這個概率真的很大。

或者說在精靈議會看來，九成是這樣。

要知道地豸蟲一開始出現的城市，可是人類的邊關大城——紅楓城。

議會這邊覺得——是人類在研究對精靈生物兵器結果失控了。

反正目前來看，這些蟲子是不可控的。

月冕女皇·萊拉的目光銳利地掃過達克，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但更多的是基于“常識”的排除：“至于達克……他身處水都核心，所有研究活動都在‘深藍回響’的監控與契約限制之下。”

“其活動軌跡、魔力波動、精神印記皆由‘滌凈’系統與蒂娜·露雙重錨定，并無異常離境或大規模能量轉移記錄?！?

“他不可能，也沒有機會，在眼皮底下制造或操控這種層級的深淵造物。”

她的話語為達克的存在劃下了一道看似堅固的防火墻。

達克作為人類，在精靈族這邊地位越高，隱藏的反噬也越大。

很多精靈對于一個人類爬到他們頭頂上其實是很不滿的。

但只要議會這邊不松口，普通精靈也拿達克沒辦法。

風精帝·西爾芙的投影發出銳利的嗡鳴：“人類帝國？動機何在？”

“僅僅為了竊取我們的魔法技術，就制造一場可能席卷整個大陸的蟲災？”

“這種行為有些太蠢了吧？”風精帝·西爾芙覺得如果是人類帝國動的手，那么發現蟲群失控，以后應該會想辦法解決。

蟲災如果泛濫大陸，那么人類也別想好過。

“貪婪不需要嚴絲合縫的邏輯?！惫饩邸じトR婭的光芒微微波動，聲音帶著洞悉人性的冷靜。

“也許是一次失控的實驗，也許是某個瘋狂人類法師的杰作，被帝國秘密利用?！?

“別忘了，魔力晶塊技術泄露后，人類帝國在煉金與魔能武器領域的投入已呈指數級增長。”

“他們有動機，也有…越來越強的技術積累去嘗試這種禁忌?！?

光精帝·弗萊婭覺得就算不是人類創造的［地豸蟲］，現在的人類也絕對已經開始偷偷研究了。

人類就是這樣，不擇手段的成長甚至冒犯禁忌。

精靈族這邊之所以會容許人類交換生，就是為了讓人類有點盼頭，不要做太離譜的事。

地精帝·黃石厚重的聲音如同大地震顫：“前線反饋，蝕月最后力竭退走，其撤退方向……與近期偵測到的、蟲群主力向獸人荒原遷徙的軌跡吻合。”

“……不管情況怎么樣，起碼目前狀況符合我們之前的計劃?！?

“蟲群往獸人那邊前進……”

“人類在獸人荒原的利益鏈條，可并不干凈。”

“接下來就讓我們從人類和獸人的反應，來判斷幕后黑手到底是誰吧?！钡鼐邸S石。

其實眾精靈帝也推測這可能純屬意外。

但這個推測沒什么價值，所以沒必要討論。

作為一個魔法世界……其實出現什么怪物都很正常。

尤其是那些邪教徒，黑法師等等。

這些家伙就喜歡做什么奇奇怪怪的儀式和實驗。

結果有時候會出現強大的怪物，有時候會散播一場瘟疫。

所有矛頭，在精靈帝們基于傲慢、猜忌與既有認知的推導下，無形地指向了遙遠的人類帝國疆域。

達克的存在，被月冕女皇的“常識”和蒂娜·露的“監視”雙重背書，暫時排除在核心懷疑圈之外。

呃……眾精靈帝沒有特別懷疑達克。

他們只是習慣性的討論各種可能。

達克微微垂首，姿態恭敬，嘴角卻在那無人可見的陰影下，勾起一絲冰冷而滿意的弧度。

一切正如劇本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