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在身后徹底熄滅時，吳陵手中的玉杯突然發出蜂鳴，杯口對準甬道深處的青銅柱。水流聲不知何時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某種規律性的震顫，像極了青銅器在地下河中的共鳴。蘇幼薇的洛陽鏟頭磕在石壁上，濺起的青銅砂在熒光苔蘚映照下，竟組成了秦嶺青銅樹的輪廓。

“聽著像鼎陣自毀的倒計時。“李嘉的戰術手電掃過頭頂的鐘乳石，發現每根石筍都被打磨成卦象形狀，“春秋人用地下河的共振頻率做機關，咱們每走十步，卦象就會轉換一次。“

吳陵忽然停步，指尖撫過石壁上的凹痕：“是戰國公孫季的星圖筆記，他在這兒畫了幅秦嶺青銅樹的剖面圖。“他忽然望向蘇幼薇腕間的引魂眼殘片，“還記得拍賣會那具銅尸腰間的玉佩嗎？跟青銅樹上的護界紋一模一樣。“

蘇幼薇的墨鏡在熒光中泛著藍光，忽然踢到塊半截石碑，碑身刻著與玉杯相同的冰裂紋：“漢代李典史的手記，說‘神樹之下，藏著歸藏陣的眼’。“她忽然輕笑，“合著咱們繞了三千年，又回到秦嶺那棵破樹的謎題上了？“

李嘉忽然用登山鎬敲擊地面，青磚下傳來空洞回響：“地下三層結構，咱們現在在中間層，上層是槐樹洞，下層——“他忽然看見前方石壁滲出青銅液，在地面勾勒出太極圖案，“是商湯的青銅封疆陣，當年用來鎮住夏桀的尸身。“

甬道盡頭的石門突然顯形，門扉上沒有任何紋飾，卻在吳陵靠近時自動開啟，露出座圓形墓室。中央矗立著棵青銅樹，樹干布滿與秦嶺神樹相同的節肢動物浮雕，樹冠每片葉子都是片引魂眼殘片，在黑暗中泛著微光。

“是秦嶺神樹的分株。“吳陵的聲音發顫，“夏后氏用青銅液培育，每棵樹對應一處葬器坑。“他忽然發現樹根處散落著歷代補全者的裝備：戰國的青銅劍插在樹根縫隙，明代的羅盤碎成七塊，還有 1962年考察隊的帆布包，里面裝著半片龜甲。

蘇幼薇的洛陽鏟頭輕輕觸碰青銅樹葉，葉片突然發出蜂鳴，整棵樹的殘片同步亮起：“吳陵，每片葉子刻著不同朝代的補全者名字，咱們的名字在樹冠頂端——還空著。“她忽然指向樹根處的青銅臺，“臺上有九個凹槽，跟玉杯的冰裂紋吻合。“

李嘉的戰術手表顯示磁場紊亂，指針在“艮““坎“位來回跳動：“神樹在干擾羅盤，得用歸藏卦圖定位。“他忽然看見樹根陰影里有團蠕動的鱗片，正是穿唐裝老者的殘肢，“老東西的殘肢在吸收神樹能量，得先毀掉引魂眼殘片。“

吳陵忽然發現青銅樹的樹干上，用戰國蝌蚪文刻著歸藏卦圖：“公孫季的筆記說，‘神樹九枝，對應九宮’。“他摸出從鼎陣帶出的殘片，發現每片都能嵌入樹干凹槽，“九片殘片歸位，神樹就會顯形真正的出口。“

蘇幼薇將玉杯放在樹根青銅臺，杯底的“止“字與臺面紋路重合，樹干突然發出轟鳴，九片最大的葉子應聲而落：“操！葉子里藏著機關鑰匙！“她接住墜落的青銅葉，發現每片都刻著不同的卦象。

李嘉的登山鎬劈向逼近的節肢殘肢，卻見殘肢在接觸神樹光芒的瞬間灰飛煙滅：“神樹能凈化青銅液，穿唐裝的老東西沒法重組了。“他忽然指向樹冠頂端，那里懸浮著個青銅盒，正是 1962年考察隊手繪的“夏后氏祭盒“。

吳陵將九片青銅葉按卦象嵌入樹干，神樹突然發出強光，樹根處的青銅臺升起座石棺，棺蓋刻著與秦嶺地母像相同的雙蛇紋：“是夏后氏的引魂棺，里面應該放著歸藏陣的核心——“

話未說完，石棺突然發出“咔嗒“聲，棺蓋緩緩滑開，露出里面整齊排列的九具青銅匣，每具匣子都刻著三人的生辰八字。蘇幼薇的洛陽鏟頭剛觸到匣子，青銅樹的葉片突然全部轉向她，引魂眼殘片發出刺耳蜂鳴：“吳陵！這些匣子在吸收咱們的體溫！“

李嘉的戰術刀插入青銅樹的節肢浮雕，發現樹干內部是空的，回蕩著地下水的流動聲：“神樹是空心的，里面藏著歸藏陣的中樞機關。“他忽然看見石棺底部刻著父親的字跡，“‘小陵，祭盒里的龜甲能關閉神樹’——趙志剛的留言。“

吳陵掏出祭盒里的龜甲，發現龜甲背面刻著秦嶺青銅樹的坐標，與樹干上的卦象完全吻合：“夏后氏在每棵神樹里都留了退路，用龜甲定位，玉杯啟動。“他將龜甲放在青銅臺，玉杯的冰裂紋突然與神樹葉片共振。

神樹的樹冠開始旋轉，露出后方的甬道，地面刻著與秦嶺相同的引魂網紋路：“出口在神樹后方，直通秦嶺的青銅門。“吳陵忽然發現自己掌心的引魂眼印子與神樹浮雕重合，“三千年的補全之路，原來早就畫好了軌跡。“

蘇幼薇忽然撿起 1962年的帆布包，發現里面除了龜甲，還有張泛黃的照片——父親和趙志剛站在秦嶺神樹前，背后是具正在閉合的青銅門：“他們當年走到了這里，卻選擇留下龜甲，讓咱們來完成最后一步。“

李嘉的戰術手電掃過甬道，發現墻壁刻著歷代補全者的遺言：“戰國公孫季說‘神樹之下，無生無死’，明代李典史寫‘歸藏易斷，秦嶺門開’。“他忽然輕笑，“咱們這代人，該給后人留句什么？“

吳陵望著神樹逐漸熄滅的葉片，忽然明白：“留句‘到此一游’吧，告訴他們，普通人也能走完三千年的路。“他將玉杯放在青銅臺上，神樹發出最后聲清鳴，樹干上的引魂眼殘片全部脫落，露出后面刻著“止“字的石門。

三人穿過石門時，青銅樹的光芒徹底熄滅，唯有玉杯還在掌心發燙。蘇幼薇忽然轉身，對著黑暗中的神樹比了個剪刀手：“老神樹，下次帶二鍋頭來看你。“墨鏡后的眼睛映著逐漸閉合的石門，“不過得等咱們從秦嶺活著回來。“

甬道盡頭的微光中，吳陵看見石壁上新增的刻痕，正是他們三人的名字，旁邊用戰國蝌蚪文刻著：“三器歸位，神樹寂，秦嶺門開，引魂終“。他忽然想起爺爺筆記的最后一頁，那幅未完成的青銅樹素描，此刻終于在現實中找到了完整的模樣。

李嘉忽然停步，望著手中的戰術刀，發現刀柄上的歸藏卦圖正在發光：“前面有水流聲，應該是秦嶺的洵水。“他忽然指向石壁裂縫，“縫里透出的光，是秦嶺青銅門的引魂燈。“

蘇幼薇的洛陽鏟頭敲了敲裂縫，石屑紛飛中露出半截青銅門扉，門上的九螭連環紋與秦嶺母蟲巢穴的紋路完全一致：“吳修復師，看來咱們的補全之旅，要從洛城的神樹，回到秦嶺的起點了。“

吳陵摸著掌心的引魂眼印子，忽然輕笑：“起點也是終點，三千年的循環，終于輪到咱們來畫個圓了。“他將玉杯嵌入青銅門的缺口，聽見門后傳來熟悉的青銅震顫，像極了秦嶺深處，母蟲蘇醒時的心跳。

當青銅門緩緩開啟，洵水的腥甜漫進甬道，蘇幼薇忽然摘下墨鏡，讓冷風吹過疲憊的臉：“說真的，要是能活著出去，我想開家網店，專賣秦嶺的青銅殘片——當然，保真不保價。“

李嘉的戰術手電掃過門后的黑暗，發現無數引魂燈正在亮起，每盞燈旁都刻著補全者的名字：“先活著出去吧，秦嶺的青銅樹，還等著咱們去澆水呢。“

三人的身影消失在青銅門后，洛城古墓的神樹在黑暗中發出最后聲嘆息，樹干上的刻痕逐漸被青銅液覆蓋，只留下三個模糊的輪廓，像極了三千年后，終于走到終點的普通人，在歷史的青銅器上，輕輕叩響的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