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里的黑暗像浸了青銅液的綢緞，黏膩地裹著三人的戰術手電光束。吳陵倚著崩塌的石門坐下，指尖反復摩挲玉杯的冰裂紋，殘余的青銅液在杯壁留下的蝕痕，竟與甬道石壁上的星圖暗合。蘇幼薇蹲在他身側，洛陽鏟刃無意識地刮著地面，濺起的火星照亮她腕間青銅鈴鐺的裂紋：“九燈齊明卻沒找到主棺，那些人蛹下面壓著的銅尸，更像守墓的機關獸。“

李嘉的戰術手電掃過石壁刻痕，突然停在北斗星圖的“天樞“位：“星圖投影在墓室穹頂，卻把‘天樞’刻在甬道石壁，方位偏差十三度。“他靴底碾過地面的青銅鱗片，“就像故意引我們去假墓室，真正的主墓該在反方向。“

吳陵忽然按住蘇幼薇刮地的洛陽鏟，刃口露出的青磚底面，竟刻著與玉杯相同的“歸藏“二字：“春秋人用‘虛棺陣’混淆視聽。“他指向崩塌處露出的土層，“青磚材質是洛河沉積土，而主墓室該用秦嶺陰坡的松木——剛才的墓室用黃腸題湊，反倒是夏代葬制。“

蘇幼薇的墨鏡滑到鼻尖，借著玉杯微光端詳人蛹殘片：“人蛹穿的 1962年制服，布料纖維里嵌著青銅砂，跟秦嶺母蟲巢穴的護壁材質一樣。“她忽然抬頭，“那些銅尸撕人時先摳引魂眼殘片，更像在銷毀鑰匙，而非攻擊我們。“

李嘉忽然用登山鎬敲擊石壁，回聲混著遠處青銅鱗片的碰撞聲，形成詭異的共振：“甬道墻壁在滲水，水含銅離子，跟秦嶺洵水的成分一致。“他戰術手表的指針瘋狂旋轉，“坐標顯示我們在地表以下三十米，但羅盤指向卻與玉杯沖突——有人為制造的磁場干擾。“

吳陵站起身，玉杯突然發出蜂鳴，冰裂紋對準石壁星圖的“搖光“位：“歸藏易以‘七星為表，兩儀為里’，剛才的墓室是‘表’，真正的主墓該藏在‘兩儀’位。“他忽然看見石壁上的星圖正在緩慢轉動，刻痕間滲出的青銅液，竟在地面拼出箭頭，“跟著玉杯走，反星圖而行。“

三人逆著星圖箭頭前行時，甬道地面突然出現細密的青銅鱗片，每片都刻著極小的眼睛圖案，隨著他們的腳步依次閉合。蘇幼薇的洛陽鏟突然陷入軟土，鏟頭帶出的不是泥土，而是某種半透明的膠狀物質，在手電光下呈現出大腦溝回般的紋路：“操，這是秦嶺地母像的護壁黏液！“

李嘉的戰術刀突然抵住吳陵肩膀，光束掃過前方拐角：“地面有拖曳痕跡，寬三十厘米，深兩毫米——是青銅爪拖行的印記。“他忽然聽見頭頂傳來石質摩擦聲，抬頭看見穹頂的星圖正在翻轉，北斗七星倒懸，“方位變了，玉杯呢？“

吳陵發現玉杯的冰裂紋正泛著血光，杯口對準倒懸的“天樞“位：“歸藏易里‘天樞倒懸，黃泉門開’，主墓該在倒懸星位的正下方。“他忽然感覺鞋底發黏，低頭看見青銅鱗片組成的眼睛圖案正在蠕動，每只眼睛的瞳孔都是極小的“引“字，“這些鱗片在跟蹤我們。“

甬道盡頭的石門突然顯形，門楣刻著與秦嶺相同的九螭連環紋，卻在門隙間滲出寒氣。蘇幼薇的青銅鏡剛貼近門縫，鏡面突然結霜，映出門內晃動的青銅鱗片光影：“門后有活水，水溫低于零度。“

李嘉的登山鎬剛觸到石門，整面石壁突然發出蜂鳴，星圖刻痕全部亮起，形成流動的光帶。吳陵看見玉杯的冰裂紋正在吸收光帶，杯底的“艮“字與門楣的螭紋重合：“這是‘兩儀門’，需要同時滿足星圖倒懸、玉杯歸位、體溫傳導——“

話未說完，蘇幼薇已將掌心按在門楣螭紋，青銅戒指與紋路嚴絲合縫：“春秋人早就算準了補全者的體溫。“她忽然聽見門內傳來齒輪轉動聲，“聽著像青銅機關，比秦嶺的葬器坑精密十倍。“

石門開啟的瞬間，刺骨的寒氣裹著青銅的冷香撲面而來。門內是條螺旋向下的甬道，石壁嵌著發光的青銅苔蘚，每片葉子都呈現出人臉輪廓，眼窩處嵌著引魂眼殘片。李嘉的戰術手電掃過苔蘚，發現每張“人臉“的表情都在變化，從平靜逐漸轉為驚恐。

“這些是‘觀星苔’，用引魂眼殘片培育的指示植物。“吳陵摸著苔蘚的葉脈，發現紋路與玉杯的冰裂紋完全一致，“它們在警告前方有極寒機關。“

甬道地面突然傾斜，三人不得不抓住石壁凸起的青銅鱗片。蘇幼薇的洛陽鏟突然打滑，鏟頭撞上前方石壁，竟發出金屬轟鳴——整面墻都是青銅澆筑，表面刻滿與秦嶺母蟲相同的祭祀銘文。

“青銅墻分七段，每段銘文對應北斗七星。“吳陵的指尖劃過冰冷的銅墻，“商湯滅夏后，夏遺民融合商周技術建造此墓，用青銅液循環系統保持低溫，防止引魂眼殘片失效。“

李嘉忽然指向青銅墻的反光，看見后方甬道的星圖正在閉合，鱗片組成的眼睛圖案已逼近十米內：“追兵和銅尸被星圖困住了，但前面——“他的戰術手電照見螺旋甬道盡頭，青銅門扉上的九螭連環紋正在緩緩轉動，每只螭龍的眼窩都嵌著引魂眼殘片，“主墓室到了。“

蘇幼薇忽然輕笑，聲音在青銅甬道里回蕩：“吳修復師，你說這墓里的機關，是不是比你修復古畫的補絹工序還復雜？“她墨鏡后的眼睛映著轉動的螭龍紋，“反正我只關心，主棺里有沒有能換套洛陽四合院的寶貝。“

吳陵望著玉杯逐漸穩定的指針，發現杯口正對準轉動的螭龍眼窩：“主墓的機關核心，應該就在這些螭龍眼里。“他忽然聽見青銅墻內傳來流水聲，冰冷的液體正順著鱗片縫隙滲出，“商湯的銅尸需要低溫青銅液維持，而夏遺民造墓時，故意留了這條讓補全者通行的‘冷道’。“

李嘉的登山鎬敲擊地面，發現青磚下是空的：“甬道下方是青銅液池，跟秦嶺的洵水連通。“他忽然看見前方青銅門扉上的螭龍紋全部轉向他們，眼窩處的引魂眼殘片發出蜂鳴，“機關啟動了，快走！“

三人在傾斜的甬道奔跑時，青銅苔蘚突然全部枯萎，人臉輪廓化作飛灰。吳陵感覺玉杯在掌心發燙，抬頭看見青銅門扉正在開啟，門內涌出的不是黑暗，而是成片的青銅燈臺，每盞燈臺都托著具水晶棺，棺內躺著的，是身著不同時代服飾的人，腹部都嵌著引魂眼殘片。

“是歷朝歷代的補全者。“吳陵停在門前，看見最近的水晶棺里，是個穿著 1962年考察隊制服的中年人，后頸的淡紅胎記與李嘉分毫不差，“他們自愿成為人蛹，為的是阻止引魂陣重啟。“

蘇幼薇的洛陽鏟“當啷“落地，她盯著水晶棺內的中年人：“那是......我舅舅。“墨鏡后的眼睛突然濕潤，“1962年失蹤時，他才二十八歲。“

李嘉的戰術刀突然顫抖，指向水晶棺群中央的青銅臺，那里矗立著具高三米的青銅鼎，鼎身刻滿與玉杯相同的冰裂紋，鼎口正對著他們的方向：“主棺在鼎內，夏后氏的‘禾年鼎’，也是最后的引魂陣眼。“

吳陵忽然聽見身后傳來青銅鱗片的碰撞聲，回頭看見星圖閉合處，穿唐裝老者的殘肢正在重組，節肢動物軀體上的引魂眼殘片，正吸收著青銅液的能量。他忽然握住蘇幼薇和李嘉的手，將玉杯放在青銅門前的凹槽：“歸藏易的最后一卦，是‘三人成陣，九鼎歸位’。“

青銅門扉在玉杯嵌入的瞬間徹底開啟，水晶棺群的引魂眼殘片同時亮起，在鼎身拼出完整的歸藏卦圖。蘇幼薇忽然指著鼎內，那里漂浮著具覆蓋青銅鱗片的軀體，腰間玉佩與玉杯嚴絲合縫：“那是......夏桀？“

吳陵望著鼎身銘文，終于看清了千年前的真相：“商湯鑄銅尸，夏民筑歸藏，九蛹歸位之日，便是青銅封疆之時“。他忽然想起爺爺筆記的最后一頁，泛黃紙頁上畫著的，正是他們三人站在青銅鼎前的場景。

“該進去了。“李嘉的戰術手表顯示地表雷雨大作，“洛城的暴雨正在激活地下河，青銅液池的水位在上漲。“

三人跨過青銅門檻時，身后的星圖突然完全閉合，鱗片組成的眼睛圖案化作青銅液流入玉杯凹槽。吳陵感覺掌心的印子再次浮現，卻不再發燙——它與鼎身的冰裂紋，與水晶棺內舅舅的胎記，與李嘉后頸的疤痕，形成了完整的引魂眼圖案。

水晶棺群的燈臺突然全部熄滅，唯有中央青銅鼎發出溫潤的光。蘇幼薇摸著舅舅水晶棺上的霜花，忽然輕笑：“吳修復師，你說咱們現在，算不算解開了三千年的補全謎題？“

吳陵望著鼎內的青銅軀體，發現其腹部刻著與玉杯相同的“止“字：“不，真正的謎題，才剛剛開始。“他忽然聽見鼎內傳來極輕的心跳聲，像極了秦嶺母蟲的脈動，“夏后氏和商湯的博弈，從來沒結束，而我們......“

“只是這場千年棋局里，最新的棋子。“李嘉接過話頭，戰術刀指向鼎后暗門，那里傳來流水聲與齒輪轉動聲，“但至少，咱們找到了真正的主墓室。“

三人站在青銅鼎前，玉杯的冰裂紋終于完全愈合，映著鼎身的歸藏卦圖，像極了三千年時光的最后一道拼圖。而在他們身后，水晶棺內的歷朝補全者們，腹部的引魂眼殘片正在發出微光，仿佛在等待下一個千年，下一批像他們這樣的普通人，來繼續這場永無止境的補全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