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傍晚,寒意漸濃,街邊的梧桐樹像是被歲月抽走了生機,葉片簌簌地掉落,宛如一只只金色的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最終無奈地飄落在地。陸沉騎著那輛略顯陳舊的電動車,載著林小滿緩緩拐進縣城里他們常去的小餐館。一路上,秋風如刀,割得人臉生疼。
剛靠近餐館,鐵鍋里燉魚的濃郁香味便與街邊車輛散發的柴油味混雜在一起,撲面而來。陸沉熟練地停好車,林小滿緊緊攥著陸沉的袖口,兩人一同推開玻璃門。塑料門簾被撞得嘩啦作響,瞬間,滿屋子同事們碰杯的吆喝聲、談笑聲便如潮水般涌來。
林小滿隨著陸沉往屋里走去,這時,一個身著紅色毛衣的姑娘坐在角落里,興奮地朝他們招手:“陸哥,這里。”聲音清脆響亮,仿佛帶著一股青春的活力。兩人落座后,姑娘眼睛亮晶晶的,像藏著星星一般,脆生生地喊道:“陸哥,嫂子嘗嘗這個。這個好吃。”說著,便熱情地夾了一筷子菜,放進陸沉的碗里。陸沉低頭躲碗的動作慢了半拍,一粒花生米順著碗沿滾落,在瓷碗邊沿上彈跳了幾下,最終滾落在桌面上。
林小滿看著這一幕,只覺得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哽住了,有些發緊。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姑娘染成栗色的發梢上,思緒開始不受控制地飄遠。直到陸沉輕輕把碗往她這邊推了推,溫柔地說:“你愛吃的。”林小滿這才回過神來,垂眸輕聲應道:“嗯,你也快吃吧。”隨后便沉默地吃著東西,可心里卻像被貓抓了一般,總是忍不住想些有的沒的。
回家的路上,電動車緩緩碾過落葉,發出細碎而清脆的聲響,仿佛是秋天奏響的一曲離歌。林小滿把臉深深埋在陸沉溫暖的后背上,悶悶地開口說道:“那個穿紅毛衣的,總往你碗里夾菜。”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陸沉的肩膀微微僵了一下,連忙解釋道:“就是新來的同事,小姑娘對誰都這樣的。你看她周邊坐的人,不也都夾了嗎?”林小滿聽了,突然緊緊攥住他的衣角,像是抓住了某種不安的源頭,語氣帶著幾分倔強:“可我就是覺得不開心。”
陸沉聽出了林小滿話語中的醋意與不安,趕忙剎住車。此時,昏黃的路燈灑下柔和的光,將兩人的影子在地面上拉得老長,仿佛是一幅靜謐而又略帶憂傷的畫。陸沉微微側過頭,喉結動了動,眼神中滿是認真與焦急:“小滿,你別瞎想。我們就只是普通同事關系。”然而,這話在林小滿聽來,卻像是一根尖銳的刺,直直地扎進了她心里。她的眼眶瞬間紅了,仿佛蓄滿了委屈的淚水,轉身便朝著巷子深處跑去。她的腳步急促而慌亂,一腳踢在路邊的塑料瓶上,瓶子咕嚕嚕地滾出老遠,在寂靜的夜里發出空洞的聲響。
從那以后,猜疑如同野草一般,在林小滿心中瘋狂地生長。每當陸沉的手機屏幕亮起,林小滿總會假裝不經意地湊過去,眼神中帶著一絲窺探的意味;只要聽見他接電話說“好,我馬上來”,她的心便會不由自主地揪起來,各種不好的念頭在腦海中盤旋。
有一天,天空突然下起了傾盆大雨,豆大的雨點砸在窗戶玻璃上,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陸沉打來電話,說要加班趕報表。林小滿盯著窗外如注的雨幕,心中的不安如同暴風雨中的海浪,洶涌澎湃。終于,她猛地抓起傘,毫不猶豫地沖進了雨幕之中。
小辦公室的燈在雨夜里顯得格外刺眼,像是黑暗中的一座孤島。林小滿透過玻璃,看見陸沉和那個穿紅毛衣的姑娘并排坐著。姑娘的手指輕輕點在電腦屏幕上,兩人的腦袋幾乎要碰到一起,看上去十分親密。她的心像是被重重地擊了一下,猛地推開門,一股冷風裹挾著雨水灌進屋里,紅毛衣姑娘被嚇得往后一縮。陸沉聽到聲響,轉頭時眼里閃過一絲驚訝:“小滿?下這么大雨你怎么來了?”
林小滿的目光落在攤在桌上的報表上,只覺得喉嚨發苦,像是吞了黃連一般。這時,紅毛衣姑娘怯生生地開口:“姐,陸哥在教我做數據透視表......”話還沒說完,陸沉已經迅速扯過椅背上的外套,輕輕地裹在林小滿身上。他掌心的溫度透過濕漉漉的衣服傳來,讓林小滿微微一顫。陸沉略帶責備地說道:“傻不傻,淋病了怎么辦?”
深夜,回到出租屋里,屋里彌漫著一股潮濕的氣息。陸沉默默地把手機解鎖,輕輕放在桌上。手機屏幕發出的冷光映照著他眼下深深的青黑,顯得格外疲憊。他看著林小滿,輕聲說道:“你看吧,微信聊天記錄,通話記錄,隨便看。”林小滿盯著手機里置頂的自己,突然想起之前自己承諾過要信任陸沉,心中一陣愧疚,眼淚不受控制地砸在手機殼上,暈開一小塊水漬。她帶著哭腔說道:“對不起,我......我就是怕......”
陸沉心疼地伸手,輕輕擦掉她臉上的淚,粗糙的指腹蹭得她臉頰生疼,卻又帶著一種別樣的溫暖。他把她溫柔地摟進懷里,帶著淡淡煙味的呼吸掃過她的發頂,輕聲說道:“我每天下班就只想往家跑,回來的路上還買了你愛吃的糖炒栗子。來嘗嘗?”說著,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包栗子,遞到林小滿面前。林小滿看著那包栗子,心中的猜疑與不安漸漸消散。陸沉接著說道:“以后別自己瞎琢磨,有話咱們說開了,成不?”
窗外的雨不知什么時候已經停了,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悄悄地漏進來,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銀邊,宛如一條通往安寧的小路。林小滿靜靜地聽著陸沉平穩的心跳聲,仿佛那是世界上最動聽的旋律,慢慢地,她閉上了眼睛,心中的陰霾也在這一刻漸漸散去。
日子還是照常過著,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但又似乎有了一些微妙的變化。每次陸沉晚歸,都會提前發消息說清楚,讓林小滿不再無端猜測;而林小滿看見他手機亮起來,也不再急著去看。小縣城的黃昏依舊溫柔,暖橙色的陽光灑在大地上,給一切都披上了一層夢幻的紗衣。電動車后座上,林小滿把臉輕輕地貼在陸沉背上,聽他哼著走調的歌,心中滿是安寧與幸福。她突然覺得,信任這東西,大概就是在這樣的互相磨合里,慢慢地扎下了根,讓他們的感情愈發深厚,堅不可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