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俊逸男子一聲令下，三三兩兩的道生們慢悠悠各自分開。這與上午在山巔截然不同的氛圍看得炅明淵驚奇。

他學著身邊人拔出劍，耳邊聽到：

“喂，那邊那個新來的。”

他看過去，是那年輕俊逸男子。雖然疑惑他的年齡，口中也叫道：

“老師，怎么了？”

“你是那個借讀道生？”

“借讀道生？”

“還能借讀么...”

“哪家的二代子弟，沒見過啊。”

這話一出口，高年級的道生們紛紛議論起來，似乎完全不在意這是課堂一般。

那年輕男子也不在意，他只是朝炅明淵道：

“我叫蕭徹。劍理課經常換教學地點，綜合司的侍者會提前告訴你。以后不要走錯地方。”

講完這話，蕭徹才瞪一眼還在驚訝的幾十名道生，“還不開始練劍？想和我對練了？”

道生們紛紛笑著討饒，倒也一個個往樹下站去。

炅明淵正在疑惑，蕭徹過來拍拍他的肩膀道：

“今天練習的是刺劍。一會兒侍者在樹上灑落葉片，”

蕭徹指著提著籃子往樹上爬的侍者，叮囑道：

“你要用劍在上面點一個透洞。記住，一片葉子只能點一次，而且，透洞寬度，不能超過一根手指的寬度?！?

見炅明淵點頭，他輕喝道：

“所有人！開始！”

炅明淵收束回精神念力，一時之間，從360°無死角視野忽然轉變成只能依靠雙眼，他有些不習慣的眨眨眼。

但轉瞬之間。

“嗖——”

一枚葉片被旋轉著扔出來，宛如四葉飛鏢一般，極為迅速地劃過空氣，斜著往大樹外飛去。

炅明淵眼神一凝。

超絕的神經反應速度讓他在一瞬之間躍起，在半空中轉肩挺臂，劍尖直刺——

排云槍法。穿云式-驚鴻過隙！

宛如空間站對接一般，恰恰好好刺中那一片落葉。

蕭徹微微點頭。

好快的反應！

但他卻開口呵斥：“注意透洞寬度！”

炅明淵收劍回看，劍尖已然穿透葉片，裂隙足足有半個巴掌寬。

‘距離！’

他思索著，‘跳得太快之下，我掌握不好劍尖移動的距離。’

都怪精神念力太過好用。哪怕不施加力，敵人武器揮過來的角度、距離，自己揮劍應對的落點，在它的探測下，宛如眼睛湊近觀看一樣清晰。

于是揮劍應對攻擊，成了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但如今收回精神念力，只憑借雙眼，在陡然之間，炅明淵確實把控不好距離。

把根源想清楚，他甩一個劍花，抖掉葉片，興致勃勃地朝侍者喊：

“再來！”

“嗖——”

兩片葉片從侍者手中飛出。

一片如同剛才，極快地旋轉著劃過空氣。另一片卻飄忽著，在風與重力作用下，搖擺不定。

難度提高了！

炅明淵迅速躍起刺劍。收劍途中，第一片葉片飄落。炅明淵不顧它，落地斜沖一步，再刺劍。

收回再看去，第二枚葉片依舊被劍尖洞穿，縫隙稍小。但——

“你只刺傷葉面表皮，但卻沒刺透葉片?！笔拸厥捌鸬谝幻度~片，抬起讓炅明淵觀察，又搖頭道：

“反應不錯。身體素質應該六重了？但基本功太差?！?

“我瞧你對身體控制倒還算精準，不同方向葉片也能游刃有余地回轉身體。怎么偏偏把這柄劍使出來槍的味道了？”

“你到底是練劍的還是練槍的？”

炅明淵汗顏。

“我學的玄階下品武學，是一門槍法。殺妖、對敵時候，按槍法招式發力會更順暢一點。所以...”

蕭徹翻了個白眼?！澳悄銘搱髽屝g課，來我這湊什么熱鬧?！?

炅明淵剛想開口，蕭徹又說道：

“罷了罷了，瞧你也是個喜歡劍的。我們從頭開始。劍術，本質上就是或刺、或劈，十八種招式。但學劍，并非學會此十八式就算成功?！?

“我瞧你也是有練過這十八種招式的，但可惜被你學的槍法污染了。”

“真要學劍，就得知道，劍法境界與身法、刀法等同，分為拙、靈、意、心、道五個層次。后面的境界我們暫且不談，單提拙境。”

“拙境，指的是劍者只會依照劍法，一招一式，刻板無比。故而稱之為拙。

但，也并非是個人就能拙境。

它需要對每一招劍式，你都能游刃有余地身體發力。你能做到2倍發力，不代表你刺劍、撩劍、掛劍等等，都能順暢地2倍發力。

它也代表對劍的一種直覺。當你刺劍，劍尖會停在何處？當你掃劍，劍刃能劃過何處？當你養成這股直覺，任何劍法在你手里都能快速學成。這才叫踏入拙境。”

炅明淵有些懂了。

發力是基礎。同時也有招式境界。

如同身法入微，是能清晰洞察敵人下一刻攻擊軌跡，完全明晰自己移動身體后抵達哪處地方，故而能以毫厘之差，躲避攻擊。

劍法入微也是如此。

一個是對身體移動的直覺。一個是對劍移動的直覺。在境界上，其實是相通的。

那么......

他真的沒有這股直覺么？

炅明淵忽然開口道：

“蕭徹老師，你看一下，是不是這樣？”

他朝侍者招招手，侍者會意。

“嗖、嗖、嗖”

三枚葉片以不同角度、不同速度旋轉著飛出，難度飆升！

炅明淵卻心如止水。

清風劍法-疾風式。

六歲起，十一年來，不間斷地揮劍，熔煉入骨髓的招式與波浪式發力，此刻宛如冰浮水面一般顯現出來。

他怎么能因為更高層次發力，就忘掉十一年磨練出來的劍感呢？

‘把劍當做劍，而非一柄槍?！?

于是，在輕盈躍起的身影手中，劍尖如月至中天，刺中那枚葉片。

宛如月圓三次，劍尖點出三次，三枚葉片卻恍如不受力一般繼續飛向遠處。

蕭徹眼睛一亮！

他縱身而起，攬過一枚葉片。接著在繁盛枝葉上借力變向，身形如舞動的絲帶一樣，攬下另外兩枚葉片。

抬手看去，洞寬半指。

“拙境！”

蕭徹確認出聲，引得周邊道生目光匯聚而來，卻被蕭徹揮手趕退。

“練你們的！如果誰刺中得少，侍者記好，一會兒來我這兒領賞！”

這話一出，窩在樹干上懶洋洋丟葉片的侍者們猛然瞪眼，葉片飛出的角度速度，愈發刁鉆起來。

道生們叫苦連天，卻不敢怠慢。

蕭徹得意地笑笑，才把目光又轉回炅明淵身上，狐疑道：

“你最開始在演我？”

“不是，我只是忽然意識到，把劍當做劍，而非一柄槍?！?

“用劍法，而非槍法。”

“老師，我這算入了拙境么？”

蕭徹搖搖頭。

“你這是拙巔。拙境巔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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