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營地的氣氛卻比這黑夜還要凝重。

赫連玥掀開帳篷簾子的那一刻，寒風撲面而來，夾雜著血腥氣。她低頭看著跪在地上的探子，那人臉色慘白，嘴唇發青，手中緊攥的令牌已經半埋進泥土里，血跡斑駁。

“柳府……出事了。”

趙叔站在一旁，眉頭擰得能擠出水來。

楚墨也走了出來，站在赫連玥身后，目光沉靜如湖。他掃了一眼那塊令牌，眼神微微一縮：“是柳婉娘身邊的暗衛令牌。”

赫連玥心頭一震，但面上不動聲色，“說清楚，什么情況？”

探子艱難抬頭，聲音嘶啞：“柳府昨夜突遭不明勢力襲擊……火光沖天，死了不少人……柳夫人下落不明……屬下奉命趕來報信，其余人……都死了。”

赫連玥沉默片刻，轉身看向趙叔：“調兩個可靠的人，跟我去一趟柳府。”

趙叔立刻應聲而去。

楚墨卻皺眉：“你這個時候去柳府，太危險了。”

“正因為危險，才不能坐以待斃。”赫連玥語氣冷硬，“柳婉娘雖然可惡，但她若真出了事，侯府勢必會陷入更大的動蕩。我必須親自確認情況。”

楚墨還想說什么，卻被她抬手制止。

“別勸我。”她轉頭看他一眼，眼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這件事，我必須做。”

楚墨張了張嘴，最終只是嘆了口氣，點了點頭：“我跟你一起去。”

兩人沒有再多言，迅速準備妥當，帶了幾名親信連夜出發。

一路上，風卷殘葉，馬蹄踏碎寂靜。

等到天將破曉時，他們終于抵達柳府外圍。遠遠望去，府邸已被濃煙籠罩，雖火勢已滅，但空氣中仍彌漫著焦灼的氣息。門口倒著幾具尸體，身上還穿著柳府侍衛的衣裳。

赫連玥翻身下馬，腳步沉重地走進府內。

大廳一片狼藉，桌椅翻倒，墻上還留著干涸的血跡。幾名幸存的仆役蜷縮在角落里，瑟瑟發抖。

她快步走向內堂，正要推門，卻被楚墨攔住。

“小心有埋伏。”他低聲道。

赫連玥點頭，示意身旁一名護衛上前查看。果然，剛推開一點門縫，一支弩箭便從屋內射出，擦著護衛肩膀飛過，釘入墻中。

赫連玥瞇起眼睛，拔出腰間短刃，一個閃身沖了進去。

屋內黑影一閃，有人迎面撲來。赫連玥反應極快，側身避過，反手一刀劃向對方手臂。只聽一聲悶哼，那人踉蹌后退。

楚墨也跟了進來，借著晨曦看清了對方的臉——竟然是柳婉娘的心腹管家周福！

“你瘋了嗎！”赫連玥怒喝，“為什么要襲擊我們？”

周福捂著手臂，臉色蒼白，卻咬牙切齒：“小姐……您不該來的……夫人她……她已經……”

話音未落，外頭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趙叔的聲音響起：“小姐，不好了！外面來了好多人，像是官兵！”

赫連玥心頭一跳，立即轉身往外走。

只見數十名官兵已經包圍了柳府大門，為首之人一身官服，神情肅穆。

“赫連小姐。”那官員拱手行禮，“本官奉刑部之命，前來調查柳府昨夜之事。請諸位配合調查，不得擅自離開。”

赫連玥冷笑：“你們倒是來得夠快。”

官員面色不變：“職責所在，還請見諒。”

赫連玥沒再廢話，直接問道：“柳夫人呢？她現在何處？”

官員頓了頓，才道：“柳夫人昨夜失蹤，目前仍在搜尋之中。”

“失蹤？”赫連玥嗤笑一聲，“你們不會是故意放她逃了吧？”

官員神色微變，但并未否認。

赫連玥心中已有計較，知道柳婉娘八成是被某些人救走了。而這些人，恐怕就是她在朝中的靠山。

她回頭看了眼楚墨，后者眼神也閃過一絲了然。

“既然如此，我也不多留。”赫連玥淡淡道，“但我希望貴部盡快查明真相，莫讓無辜者受牽連。”

官員點頭：“一定。”

赫連玥帶著人離開了柳府，一路回到侯府。

然而，剛進門，她就察覺到氣氛不對。

原本熱鬧的府邸如今安靜得出奇，連平日最愛嘰嘰喳喳的小丫鬟們都躲了起來。幾個管事模樣的人站在前廳門口，臉上寫滿了焦慮。

“怎么回事？”赫連玥問。

一名賬房先生模樣的老者顫巍巍地上前一步：“小姐，出大事了……咱們侯府最近的生意接連受挫，尤其是鹽鐵鋪子，被人惡意壓價，幾乎賠了個底兒掉。還有……”他頓了頓，聲音有些哽咽，“幾位掌柜的，突然辭工不干了。”

赫連玥眉頭一皺：“辭工？為什么？”

“說是……說是背后有人威脅他們家人。”另一名管事小聲道，“而且不止一家店鋪，幾乎所有產業都有類似的情況。”

赫連玥心頭一沉。

這不是巧合，而是有人在背后布局，專門針對侯府。

她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不安：“召集所有人，半個時辰后議事廳見。”

議事廳內，燭火搖曳。

赫連玥坐在主位上，看著面前一堆賬本和密報，臉色越來越沉。

“鹽鐵鋪子、布莊、茶樓……全都被打壓。”她低聲念著，“我們的貨源被截斷，價格被壓低，連合作多年的供貨商都突然終止合約……這是有人在聯手對付我們。”

一位年長的管事小心翼翼開口：“小姐，會不會是柳家那邊……”

“不可能。”赫連玥搖頭，“柳家現在已經自身難保，哪有余力顧及我們？”

楚墨在一旁沉思片刻，忽然道：“會不會是謝懷遠？”

赫連玥瞳孔一縮。

謝懷遠——那個與柳婉娘有書信往來、身份神秘的朝中人物。

她緩緩點頭：“很有可能。他既然能幫柳婉娘害死我娘，自然也能動用朝廷資源對我們下手。”

“可問題是，我們現在拿不出證據。”一名掌柜憂心忡忡，“就算知道是他在背后操縱，我們也無法反擊。”

赫連玥沉默良久，最后緩緩站起身：“我知道。”

眾人一時無語，氣氛壓抑至極。

會議結束后，所有人都散去了，只剩赫連玥一人留在書房。

她獨自坐在案前，指尖輕輕摩挲著一本泛黃的舊賬冊，那是母親生前留下的筆記，里面記錄著一些關于侯府早期發展的線索。

窗外夜風呼嘯，吹得窗紙嘩啦作響。

她的目光落在一頁泛黃的紙上，上面寫著一行字：

“欲破困局，先理其根。”

她怔住了。

是啊，侯府現在的困境，并非突如其來，而是早有端倪。她一直忙于復仇，忽略了侯府本身的發展根基。

如果連自己的產業都守不住，又談何復仇？

她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

不能再這樣被動下去了。

她需要一個突破口，一個能讓侯府重新站起來的關鍵點。

而這個關鍵點，到底在哪里？

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自己必須找到它。

否則，侯府遲早會被這場風暴吞沒。

她猛地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夜空。

月色清冷，星河無聲。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是楚墨。

他站在門口，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赫連玥回頭，輕聲道：“我在想一件事。”

“什么事？”他走近幾步。

“我們在等一個機會。”她低聲說，“一個能讓我們真正站起來的機會。”

楚墨看著她的眼睛，緩緩點頭：“我會陪著你等。”

赫連玥嘴角微微揚起，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這時，她忽然想起什么，轉身拿起桌上的一封信。

“對了，我想請你幫我查一個人。”

楚墨挑眉：“誰？”

“謝懷遠。”赫連玥盯著信上的名字，一字一句道，“我要知道他的所有秘密。”

楚墨沉默片刻，鄭重地點頭：“好。”

赫連玥將信折好，放入袖中。

就在這時，她忽然聽見遠處傳來一聲悶響，像是什么東西砸在地上。

她警覺地抬頭，望向窗外。

下一秒，一道黑影從屋頂掠過，速度快得幾乎看不清。

赫連玥猛然起身，抓起案邊的短刀。

“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