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三聲敲門，像是某種暗號，又像是一記重錘，砸在赫連玥心頭。

她與楚墨對視一眼，兩人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警惕。這節(jié)奏不對勁——不是府中常用的傳喚方式，也不是尋常下人通報的頻率。

“誰？”赫連玥起身，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

門外沉默了幾秒，才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大小姐，是我。”

赫連玥眼神一冷，那聲音她聽過，在侯府里見過幾次，是大夫人身邊的心腹管事趙叔。

她示意楚墨退到屏風后，自己則緩緩走到門前，將門拉開一條縫。

趙叔站在門口，手里提著個木匣，神色復雜。他看了看屋內(nèi)，低聲說：“大夫人讓我送來的，請您過目。”

赫連玥接過木匣，沒說話，只是盯著趙叔的眼睛看了幾秒。那雙眼里藏著不安和一絲隱晦的愧疚。

她關上門，轉(zhuǎn)身打開木匣，里面是一本賬冊，封皮已經(jīng)有些發(fā)黃，邊角也磨破了。

楚墨湊過來：“這是什么？”

赫連玥翻開了第一頁，眉頭瞬間擰緊。

“是五年前的總賬。”她低聲說，“那時候……我母親剛進府不久。”

楚墨頓時明白她的意思。那些年，侯府的財政并不寬裕，但賬面上卻異常整齊，仿佛每一筆都經(jīng)過精心安排。

可如今再看，許多細節(jié)都顯得可疑。

“大夫人想干什么？”楚墨皺眉，“突然給你這個？”

赫連玥合上賬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怕了。”

“怕你查出什么？”

“怕我查得太深。”赫連玥把賬冊放在桌上，“她這是投石問路，想看看我到底知道多少。”

楚墨沉默片刻，忽然道：“你覺得……她當年是不是也知道些什么？”

赫連玥沒有立刻回答，只是輕輕摩挲著賬冊邊緣。房間里一時安靜得能聽見窗外風吹樹葉的沙沙聲。

第二天一早，赫連玥便召集各房管事，重新開堂議事。

議事廳里比昨日更熱鬧，幾乎所有的主事都到場了。有人是來討說法的，有人是來看笑話的，還有人是抱著觀望態(tài)度來的。

赫連玥坐在主位上，身著素色長裙，不施粉黛，卻自有一股凜然氣場。

“今日只做一件事。”她開口，聲音清亮，“盤點各房近半年的收支明細，并對照往年數(shù)據(jù)，找出異常之處。”

一名老管事站出來：“大小姐，這賬冊都是由大夫人親自保管，我們手上只有副本。”

赫連玥微微一笑：“我知道。所以我已派人去取正本。”

這話一出，滿堂嘩然。

“你敢動大夫人手里的賬冊？”有人驚呼。

赫連玥目光淡淡掃過去：“怎么？難道賬冊上有見不得人的東西？”

那人臉色一白，連忙低頭不敢再言。

不一會兒，負責取賬冊的人回來了，捧著厚厚一摞紙，放到了案前。

赫連玥翻開幾頁，果然發(fā)現(xiàn)不少問題。比如某些月份的支出明顯高于收入，卻沒有相應的用途記錄；又比如某處田莊的租銀明明應有盈余，卻顯示虧損嚴重。

她抬起頭，看著眾人：“你們誰來解釋一下這些數(shù)字？”

沒人說話。

氣氛開始變得凝重。

“既然沒人愿意開口，那就由我來說。”赫連玥語氣平靜，“東莊去年秋收時確實遭了蟲災，但損失不到一成，賬上卻寫著三成。西院庫銀減少的部分，大部分流向了大夫人私設的一個小金庫。”

此話一出，全場嘩然。

“你胡說！”終于有人忍不住跳了出來，“這怎么可能！大夫人豈會做這種事！”

赫連玥冷笑一聲：“那你告訴我，這筆銀子到底是流向哪里？還是說，你想替她背這個鍋？”

那人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赫連玥繼續(xù)道：“我不是要追究誰的責任，而是要找出真相。侯府現(xiàn)在經(jīng)不起內(nèi)耗，若大家還想著各自為政，最后只會被外人一口吞掉。”

她說完，環(huán)視四周，目光如炬。

“所以，我提議，從今往后，設立一個共同監(jiān)管的賬房，由各房輪流派出代表，監(jiān)督資金流動。每月公布一次明細，所有人簽字確認。”

這個提議讓不少人面露遲疑。

赫連玥看在眼里，心中已有數(shù)。

“當然，如果有人不愿意配合，也可以直接離開。”她頓了頓，補充一句，“不過，一旦侯府出了問題，后果自負。”

這句話說得輕描淡寫，卻帶著極強的壓迫感。

最終，沒有人離開。

會議結束后，赫連玥回到自己的院子，剛坐下，就聽楚墨道：“你今天做得不錯。”

赫連玥笑了笑：“我只是做了該做的事。”

楚墨看著她，忽然覺得眼前的女子越來越陌生了。那個曾經(jīng)躲在角落里哭泣的小女孩，現(xiàn)在已經(jīng)可以獨當一面，甚至能讓人噤若寒蟬。

“你還記得當初在湖邊說的話嗎？”楚墨忽然問。

赫連玥抬眼看他：“哪句？”

“你說，等事情結束以后，我們就一起離開這里，找個地方安安穩(wěn)穩(wěn)地生活。”

赫連玥沉默了。

良久，她才輕聲道：“我記得。”

可她的語氣，卻不像從前那樣堅定。

楚墨察覺到了這一點，心里莫名有些發(fā)堵。

這時，門外再次傳來敲門聲。

這次是急促的叩擊，像是有人慌亂地在拍門。

赫連玥和楚墨同時站起身。

“等等。”楚墨攔住她，“我去開門。”

赫連玥點頭。

楚墨走到門前，拉開門的一瞬，一個身影踉蹌著撲了進來。

是個年輕仆婦，滿臉驚恐，懷里緊緊抱著一個布包。

“大小姐……不好了……”她喘著氣，聲音顫抖，“西院那邊……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