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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異端邪說,褻瀆圣人

廳上的眾多學子帶著各種各樣的情緒,目光灼灼地看著楚巖,想聽聽他的高論,

并且做好了批駁和取笑的準備。

楚巖收斂笑容,正色道:

“朱子云,天下萬世萬物中都蘊藏著天理,因而要滅人欲以存天理。

“念臺先生云,眾人心中都藏著一個‘獨’字,因而要‘慎獨’才能存道德。

“由此可見,人也好、物也罷,外在千差萬別,內在卻都藏著一種‘道’、一種‘理’。

“如何知曉這份‘道’和‘理’呢?

“《大學》云,格物,致知。”

說到這里,廳上許多的臉色開始發生變化,剛剛想要取笑的心沒有了。

更有不少的人露出詫異的神色。

這可是一個武官,對于圣人之言,道德文章竟然如此熟悉?!

雖然只是一些最經典的言論,可對于一個武官來說已經殊為難得。

就連周侍郎的神色都發生了些許變化,嘴角抽了抽,覺得剛才或許不應該多這一嘴。

不過,楚巖說的這些倒也算不上有多高明,不過是一些經典的羅列。

楚巖頓了頓,接著道:

“可是,巖以為,不同的事物內在有不同的‘理’,而并非什么萬物一理。

就像不同的人心中有不同的‘道’,因而圣人才有道不同不相為謀之說。

可見圣人也認為,天下并非只有一個‘道’,推而廣之,可知萬物也非一個‘理’。”

這番基于邏輯學的推理,論據都是來自圣人之言,得出的結論卻將眾人嚇了一跳。

不少的學子驚訝得張開了嘴巴,目瞪口呆。

還有的嚇得倒吸一口涼氣。

這?

這是要掀桌子么?

念臺先生所有的學問就建立在一個前提上——

所有人的人心都有同樣的一個“獨”。

如果人心個個不同,他的學問不就成了空中樓閣?!

還不止如此,楚玉鋒不僅想要推翻念臺先生的學說,竟然還想推翻朱子的學說?!

這何其大膽?!

朱子所有的學問都建立在一個前提上——

萬事萬物都有同樣的一個“理”。

而楚玉鋒認為,圣人承認天下有不同的“道”,也必然承認事物有不同的“理”。

這可就石破天驚了!

劉存周瞪大眼眸,呼吸急促,臉色漲紅起來,任他涵養功夫過人,也有些忍不住了,

他布滿青筋的手抓著大腿,

心說忍住,讓這小子說完,不能失了氣度。

周侍郎現在心情復雜,如果站在客觀的角度,

他已經有些佩服這個小子,竟然能從圣人的只言片語中敷衍出一套理論來。

可作為隱隱有些對立的立場,他只能低著頭,期盼著這小子的奇談怪論能引起眾怒。

楚巖環視眾人,知道自己說的結論已經嚇到這些人,不過他不緊不慢,繼續道:

“由此而言,我以為,世上并不存在貫穿天下萬物的‘理’,而是萬物各有其‘理’。

推而廣之,也不存在貫通天下所有人的‘道’,而是人人各有其‘道’。

因而,要救萬世,并沒有一定的法子,必須依據每一世的情況,甚至不同問題的情況,提出具體解決法子。”

他攤手道:

“其他的事巖不清楚,就以遼東韃子而言,

若要滅此巨寇,就要想法子練兵,改進兵器裝備,以鐵血手段剿滅之。

朝廷缺銀子,便要法子改進稅制,發展工業、商業創造新的稅源,增加財稅收入。

百姓缺糧食,就要想法子增加糧食產量,發展新的糧種,

改進交通以調劑有無,讓饑腸轆轆的流民有口飯吃,不至于為禍一方。

不論是滅寇、增稅、增糧,都不是一定的法子,若都用‘慎獨’的法子,

遼東巨寇并不會自己‘慎獨’然后投降,

文武官員也不會因為‘慎獨’就看到天上掉銀子,

餓殍遍地的災民更無法因為‘慎獨’就填飽肚子……”

“一派胡言!”

楚巖還想繼續闡述,可劉宗周已經壓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大喊道:

“都是一派胡言!”

“慎獨”二字,可是他研究了一輩子的成果,怎么能容忍這小子如此貶損!

按這小子的意思,“慎獨”反而是釀成巨寇、造成朝廷缺銀子、導致百姓餓死的元兇了?

如此異端邪說,就應該逐出去!

甚至捆起來,打死!

有了念臺先生的定性,許多學子們都開始發起攻擊。

“文官從來就應該任清要之職,什么滅寇、收稅這種具體事物與儒家有什么關系,這些不是胥吏的職責么?”

“不謀全局者不足謀一域,不謀萬世者不足謀一時,楚玉鋒這套說辭,完全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不得要領!”

“天下財物原本就是一定的,朝廷多收一分,天下百姓就少一分。如今百姓如此困頓,竟然還想要多收財稅?”

……

紛紛擾擾的時候,忽然有人進來悄悄稟報國子監祭酒李守中說,

剛才外頭吹了一陣奇怪的風,竟然將一床花色床單吹到了圣人塑像頭上!

李守中大駭不已,忙起身出去查看。

這時候,幾個機靈的人已經跟了出去。

不一會,外頭傳信來,真有一個大紅花色床單落在了圣人塑像頭上。

這可了不得!

念臺先生學問再高,也高不過圣人。

學問之爭的事再大,也大不過圣人的事。

過不多時,大廳上的學子已經跑出去了一多半,幾個官員也跑了出去。

事涉圣人,念臺先生也不好視而不見。

他也起身來到院子里,看著那一床大紅的花床單正好蓋住了圣人的頭,

就像給圣人頭上淋了一頭狗血。

“不成體統!快取下來!”

念臺先生站在一眾官員中,表情嚴肅,大有維護圣教的意思。

這時,在李祭酒的指揮下,已經有人取來了梯子。

可那梯子不夠長,而且眾目睽睽之下,梯子又不好搭在哪處。

架在圣人大腿上?似乎有些欠妥。

架在圣人的屁股上?似乎更是大不敬。

這?

如何是好?

“取竹篙,長竹篙,捅下來!”又有官員出主意。

“竹篙取來了,讓一讓。”

一個官員的親隨不知道從哪兒取來了一根竹篙,站在圣人塑像面前,朝著圣人塑像的頭上捅去。

竹篙不夠長,他只能墊著腳捅,

可那床單有幾處已經掛住,貼得頗緊,床單破了一個洞,卻還是下不來。

“混賬!”

忽然有官員大喊道:

“豈敢褻瀆圣人?!快把竹篙拿下來!”

原來那個親隨一時沒有掌握好力道,竹篙竟然捅在了圣人的嘴里,看起來圣人似乎在吃什么長長的東西。

原本或許沒事,可架不住這里儒生眾多,大家心中藏著不少的學問,被這人一解讀,發現還真的欠妥。

大家原本還有一些法子,不過這會子都有些束手束腳,漸漸地安靜下來,只是看著。

“不想法子解決問題,干看著,難道能將那床單看下來么?”

楚巖看著大家的模樣,心中定計,忽然道:

“大伙兒莫不是正在‘慎獨’,或者是想要圣人此時‘慎獨’?”

念臺先生聽著這話有些刺耳,反駁道:

“看或許看不下來,不過說說閑話,也不能讓那床單下來!”

楚巖繼續先前在廳上的學術爭論,朗聲道:

“若說萬物一理,萬民一道,那大家何不用這一道、一理,將這床單取下來?

“為何要用到梯子,又要用竹篙,還有人想要爬上去,這些不正是想要破解床單這物背后潛藏之理的法子么?”

原本大家只是關注床單,關注圣人,被楚巖如此一說,發現兩者還真有些聯系。

學子們又討論起來,不過有現實的例子在跟前,到不再是一面倒的局面。

畢竟念臺先生的學問目下是真的無法解決圣人的困境。

“這?”

“道德文章本就是勸導人心的,豈能用來解決現實問題?”

“非也,非也,圣人之教是天下至理,如何不能解決問題?豈不聞半部論語治天下?”

“治國平天下是一回事,解決這些小事又是另一回事。”

“此言謬矣,圣人被困,豈是小事?”

周侍郎聽到楚巖這么說,心知這小子肯定有法子,不過不肯說而已。

他也不肯低頭去問,而是低頭沉思,想要找到那小子的法子,可是……一無所獲。

“玉鋒?你有法子是不是?”

李祭酒見是楚巖說話,忙道:

“快,快,用你的法子將這勞什子取下來。”

這個事與他這個國子監祭酒的關聯最大,其他人都能站在干岸上,他卻不能。

如果處理不當,被這幫同僚參上基本,他這個官也算當到頭了,甚至可能獲罪。

楚巖聳聳肩,嘆氣道:

“我并無一定的法子,不過我知道萬世有萬世之理,一時有一時之理。”

李守中感覺有一口老血沖上了頭,心說你小子沒有法子解決問題,在這兒說甚呢?!

“不過,”楚巖接著道:

“我以為,這床單也有床單之理,只要找到其理,取下來便易如反掌而已。”

學子們聽他說“易如反掌”,又議論起來。

“難道他真有法子?我們這么多人都沒想到既不褻瀆圣人,又能取下床單的好法子,他比我大伙兒加起來還強?我才不信。”

“多半就是信口胡言罷了。”

“一會兒看他如何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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