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房里，楚巖坐起來，看著眼前這個因為照顧他滿臉疲憊卻還在擔心挨罵的少女。

“你一夜沒睡？”

雖然對晴雯這個小丫頭奇奇怪怪的舉動有些無奈，也覺得自己喝酒并沒有想象中的多，也出不了事。

不過他知道小丫頭的關心是真誠的，真誠到有些笨拙。

楚巖心中有些感動。

“才沒有一夜！”

晴雯揉了揉眼睛，展顏一笑，露出兩排潔白如玉的貝齒，輕聲道：

“你回來之前，我想等你來著，結果不小心睡著了……”

說著，她又像小貓咪一樣湊到楚巖的嘴邊、下巴、脖子、胸口，各處嗅了一遍：

“你，你身上有女人的脂粉味兒，昨夜是不是去那些地方鬼混去了？”

楚巖笑著逗她：“你說什么地方？”

“就是，就是那種地方嘛！”晴雯氣急，瞪著大眼睛，卻找不到合適的詞語表達：

“反正你們男人就愛去那些地方。”

“既然男人都愛去，我也是男人，那我也……”

楚巖說了半句，看到晴雯小丫頭泛起淚光來，似乎有一種偶像塌房的感覺。

他嘆一口氣，和一個小姑娘談什么三段論的大前提、小前提啊，

揉了揉小丫頭散亂的發髻，擦拭干淚水，隨口狡辯：

“沒有，就是官場上的應酬而已。”

“你要知道世界上有兩種男人。”

“哪兩種？”晴雯已經被他的大手安慰到，又好奇心起來，歪著腦袋思考。

楚巖笑道：“第一種，就是你說的那種，愛去那種地方的人。”

“第二種嘛……”

“就是不愛去那種地方的人！”晴雯搶答，并為自己智慧感到高興。

但她卻看到楚巖搖搖頭，道：

“不是，第二種，就是我，楚巖、楚玉鋒，知道了嗎。”

晴雯感覺自己的腦袋宕機了一瞬間，不過很快重新加載完畢，仔細想這句話，越想越覺得有道理。

她重重地點點頭，心中堅定道：

“是的，楚巖哥哥就是與其他所有的男人都不一樣！從來去鬼混，也不會沾花惹草！”

可，這種堅定只持續了幾個呼吸。

“那這呢？也是官場上的人送的么？”

晴雯手上握著一個翠色荷包，荷包上繡著一顆柳樹，道：

“怎么看著像女人的貼身東西，這繡工倒是不錯，只比我略差些了。”

這是她昨晚幫楚巖脫外套、整理物品時候發現的。

楚巖皺了皺眉，對這個丫頭未來的發展有些擔憂。

這是啥意思？

女主人查崗？

這樣發展下去很危險啊！

“這個呀？”他不在意道：

“我偶然得的，你若喜歡，送你好了。”

歌伎送的東西而已，說不定她以前給很多人送過，并不算貴重。

“什么臭女人的東西，我才不要。”

晴雯稚氣十足的臉上帶著三分嫌棄道：

“我要時，自己會繡。”

難怪紅樓評價中說，晴為黛影，這性子和原著中的黛玉還真有幾分相似。

不知道黛玉如今怎么樣？

根據楚巖的了解，這個世界的黛玉還沒有進賈府，不過算起來應該也快了。

晴雯遲疑了一會，從自己的懷里也掏出一個荷包來，

玄色的綢子材料，面上用彩色絲線繡了一幅山水，還繡了一個“巖”字。

“你若是要用荷包，便用這個罷，那個看起來像姑娘家的什物。

這個，上面繡的是山峰，你拿著更合適。”

楚巖拿著荷包，細細地看了，果然比柳如是那一個繡得更細，更用心。

至于這個巖字，則是最近他督促晴雯認字的結果。

“楚巖”兩個字，是她最早認識、最早會寫的，

比“晴雯”兩個字還早。

“這是你送我的禮物么？”楚巖帶著幾分傲嬌道：

“若是，我便用，若不是，我不用荷包的。”

“是……是的，我這幾日得空的時候繡著玩的。”晴雯輕聲道。

才不是繡著玩的好吧！

可是非常非常非常用心的！

尤其是那個巖字，是自己繡的第一個字，繡了好幾遍才成功！她心中補充。

“有巖石，有山峰，倒是與我的名字很配，還有這個字，”楚巖笑著揣在懷里，道：

“我很喜歡，你有心了，我會帶著的。”

“好的，”晴雯的臉上紅撲撲的，帶著計謀得逞的興奮，笑道：

“這個女人用的荷包，我幫你收起來罷。”

楚巖點頭同意。

起床洗漱過后，楚巖做完每日定下的晨練任務，舒服地洗了個澡，感覺渾身清爽。

唯一不爽地是，那晴雯竟然想要過來伺候他洗澡！

簡直離譜！

害得他洗個澡都只能輕手輕腳，生怕刺激了這個小丫頭。

買房子！

必須買！

上午出門后，沒有二話，直接到負責房屋買賣的牙行，定下了那套已經看好的院子。

京城居，大不易。

這樣的道理在歷朝歷代都差不多。

大炎朝初建的時候，神京城的院子并不算貴，四五十兩銀子已經可以買下一個不錯的院子。

楚巖這樣的六品官，每個月的俸祿、俸米加起來折算為二兩多銀子，

兩年的收入就可以買下一個院子。

而如今，一個看上去還可以的院子，至少四五百兩。

若是不想其他法子，一個楚巖這樣的官員需要二十多年不吃不喝才能買得起。

而這個年代并沒有獨善其身的說法，一人當官后，就必須幫扶親族，給錢給物。

如果一個官員只管自己，不管幫家族，會被士林清議的吐沫星子淹死，也不可能得到重用。

講究的就是一個家國一體。

在家中盡孝的兒子，在朝里才可能盡忠，這是移孝作忠。

在家族中盡力幫扶親族，當官了才可能盡力幫扶子民，也是同樣的理論。

所謂，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所以京官一向是清貧的代名詞，本來銀子就少，還要分許多給親族。

不過楚巖暫時沒有這樣的苦惱。

一來他并沒什么親族需要他扶持，

二來他最近發了幾筆小財。

因此，他決心買下了個價格六百兩銀子的三進小院子。

倒不是說更貴的他買不起，而是這個更有性價比……

并不，而是暫時沒有必要買豪宅，也容易引起人的疑心。

白白送別人一個“巨額財產來歷不明罪”的由頭。

從公開的收入來說，他在遼東得到了幾個戎羌韃子首級換得賞銀與手下均分之后有一百余兩。

皇帝在圣旨上賞賜了他二十萬錢，折合白銀二百兩。

還賜下了一些綢緞，他留下一半，其他的都托馬驛丞換成了銀子，又得了二百來兩銀子。

買下這個院子倒并不引人注意。

這院子位于城南槐花街，并不在神京城里走官車的幾條主街上，離禁城也略遠些。

同樣的院子市價一般在五百兩左右，不過這一個院子的上任主人也是個官員，院子前兩年重新整修過，

對方要調任南方，家中所有的大件家具什物都不帶走，一并賣給他，因而多一百兩。

院子定下之后，楚巖便開始忙著搬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