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安回家吧,你爹已經(jīng)原諒你了!”
江氏感覺到宋時安在賭氣,生怕他現(xiàn)在真的‘翅膀硬了’,想要自立門戶了。
但這種想法,很危險的啊。
“娘。”看著她這般激動,宋時安安撫道,“我肯定要回家的,但不在這幾天。”
他從來都沒有切割宋靖的想法。
相反,宋氏這棵大樹,是自己堅實的后盾。
所謂的庶出,在自己考上解元之后,已經(jīng)不重要了。
庶子出不了頭一般只有兩個可能性。
一,庶子太弱。
第二,庶子不弱,但弱于嫡子。
兩個人的水準相距不大的話,只要能夠為家族做出貢獻,基本上都會得到全族的支持。
倘若庶子強于嫡子的話,在嫡子母系家族不算過于強大的情況下,甚至有可能家主易位。
古代世家傳承,可以說充滿了智慧。
一對兄弟就非常能夠說明。
曹純曹仁。
曹仁是曹純的親哥哥,在曹魏,曹仁作為曹操心腹,顯然要更加權(quán)勢顯赫,軍事能力和建樹也更加出眾,但曹仁家族的家產(chǎn)卻是由曹純繼承的。
原因就是曹純更加善于家族管理,禮賢下士,受到士族歡迎。
而已經(jīng)脫離出的曹仁,由于位高權(quán)重,也能夠另立一宗。
二人互為依托,保證家族興旺壯大。
倘若宋時安在官場展現(xiàn)出的才能更優(yōu),到時候繼承家業(yè)的絕對是宋策。
但宋策,也會全力的助自己開枝散葉。
之所以會出現(xiàn)這樣的變化。
還是因為商K浪子青樓悟道,考了司州第一。
父親原諒了我?
都是一家人,聊這個。
“那是什么時候?告訴娘,一個具體的時間。”江氏尤其認真道。
“就在這幾日。”宋時安說。
“你確定?”江氏有點怕了,“沒有騙娘吧?”
“我騙誰都不可能騙娘啊。”宋時安準備發(fā)誓。
“夠了夠了,我相信你,兒子。”
江氏抓著他的手,而后又提醒道:“七日后,你是要去到尚書臺任免的,官服都送到家里了。可千萬不能遲到啊,遲到權(quán)當棄權(quán)的。一切,也就完了呀!”
“一定的,兒考取功名,就是為了富貴。”
宋時安說出了這句讓江氏安心的話。
“那兒子,你到底想做什么?能跟娘說一下嗎?”江氏十分費解的問道。
什么話,是不能夠說的呢?
還是說,這種事情,是他爹不會允許的?
為了讓江氏安心,宋時安語氣認真的承諾道:“為了讓家族和睦,為了與父親,徹底和解。”
聽到這些話,再搭配那真摯的表情,江氏放心了:“我相信你。”
“那娘,你就先回去吧,現(xiàn)在也不早了。”
宋時安笑著說道。
“那好吧。”
江氏有些不舍的答應(yīng)了,不過在走之前,環(huán)視打量后,道:“后日的孫司徒誕辰你可別忘了去,我差人給你送衣服,再讓你爹給你備一些黃金,作為給司徒的賀禮。”
“好的娘。”
在答應(yīng)完江氏,親自下樓將她送出驛館后,宋時安臉上溫和的笑容,很快便被嚴肅所取代。
屯田是傷害世家的利益。
而江南最大的世家,就是揚州孫氏。
他若有不滿,會掖著藏著嗎?
如發(fā)泄出來,他敢針對皇帝嗎?
不。
這不是敢不敢的問題。
比起針對皇帝,針對其他人更加容易。
逐漸的,宋時安搞懂了。
這個親自來請的意思。
不,
孫司徒有兩個選擇。
帶頭抵制,以及帶頭擁護。
那他的選擇,便決定了后日我的處境。
天堂地獄,一念之間。
………
“老爺。”
在回去之后,江氏直接找到了在書房里辦公的宋靖。
而他抬起頭,看到江氏身邊沒人后,眉頭皺了起來。
緊接著,江氏連忙的解釋道:“老爺,時安他聽到您已經(jīng)原諒他了,他非常高興,想快快回家。但這幾天他一直害怕,又沒住所,就與一些考中了舉人的學(xué)子成了朋友,他們這兩天正好約著一聚……他的意思是,是想跟仕人朋友們告別后再回家。”
“真是舉人朋友?”
宋靖聽到她這樣說,并未生氣,而是確認道。
他也是過來人。
同屆舉人之間的友誼,確實是最深厚的。
日后,也是一些官場助力。
“是的老爺,我還見著了幾位呢。都是儀表堂堂,品學(xué)兼優(yōu)的好孩子呀。”江氏相當較真的說道。
“我知道了。”
對此,宋靖不再追問。
“那老爺……”江氏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道,“后日孫司徒誕辰,時安去的話,總要帶一些賀禮,也是我們宋府的面子……”
“還用你說。”
宋靖稍稍瞥了下案上一個精美的小木匣子,隨意道:“給他拿去。”
見他早已備好,江氏頓時受寵若驚,上前雙手輕握住他的胳膊,笑顏如花:“老爺你真好。”
“好了好了…”宋靖歲語氣不耐煩,但卻不嚴厲,“我還有事要忙。”
…………
外城,西市,閱文閣書店分攤。
今天賣得最好的‘小說’,就是解元的范卷。
舉人考試的錄取率是非常之低的,并不是每個人報考了,都有考中的想法。
好多初次考的,都是抱著參加一下,積累一些考試經(jīng)驗的心態(tài)。
所以這些人考完落榜了,心態(tài)也不會特別差,不至于看到試卷就勾起隱痛,難受得一批。
還有就是,就像每年高考的語文作文都會引起全民討論一樣。識字的小市民階層,是很喜歡湊熱鬧的,尤其是這種他們能看得懂的。
所以,每屆的解元策論范文都會被老百姓們銳評。
“今年這題出的好啊,宜州那地方不鬧蝗災(zāi),我都不知道朝廷缺糧缺到這個地步!”
“這真是大事情,現(xiàn)在涼州那邊還在跟姬淵打仗,前方將士如果沒有糧草,那還打什么。”
“確實,屯田好啊。那些沒打仗的地方,兵卒閑著也是閑著,把流民都收一收,去屯墾,肯定能攢出不少的糧食。”
“可這屯田屯久了,軍隊不會打仗了怎么辦?”
“那就讓老弱病殘的兵卒去屯啊,還有那個老打敗仗的什么將軍…讓他去當個屯田將軍吧。”
“誒慎言,別讓夏將軍聽到了。”
“誒,我可沒說是哪個將軍啊!”
繁鬧的集市街道上,一輛樸素的馬車停在一邊。
馬車里,魏忤生雙手捧著《屯田策》范卷,全神貫注。
過了一會兒后,馬車帷幕掀起。
一位束著颯爽高馬尾,面目清冷,眼神毫無柔情,身著男裝的少女,一腳踏在車板上,身體往前,小聲道:“殿下,問清楚了,宋時安是盛安令家的長子,庶出。先前并無名望,愛好是勾欄聽曲。”
“啊?”
魏忤生聽到最后四個字一下子清醒了,抬起頭來。
“算了,無妨。”
但回到那篇文章后,他眼睛里重新的出現(xiàn)了好奇的光澤:“這個宋時安,我真想見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