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用餐，是統一分配的。

每個人僅有很稀少的一點，而負責外出參加搜尋的人，則能得到更多的食物。

但也有些人，愿意將自己的食物分給子女。

周倉、劉勛、劉念兩兄妹便是因兒時，父輩們外出得到更多的食物，但卻沒有自己食用，而是留給他們，這才能有一定的營養補充，茁壯成長。

有了體魄上的優勢，他們才能在聚集地擔任重要的職務。

食物，一直都是聚集地的難題，幾十年來，始終未足夠。

“目前地表的黑麥、蕎麥的培育難度，很高，始終難以維持產量，有些浪費資源。”

“我建議維持蘑菇、土豆的種植，這是成熟、穩定、有效的工序，只要陸續擴大集裝箱種植區，年產量便能足夠維持聚集地三百來人，每日一餐，甚至是兩餐。”

“幾十年來，個個傳承下來的方式，是我們生產部有把握承諾有所收獲的，而培育新品種，我們什么承諾都給不出……”

周倉慢步于隧道中行進，而旁邊，生產部的宋平川正匯報著這一季的產量，對于新品種的培育結果。

陰濕、腐臭味，順著微弱的風兒于其鼻尖拂過，生廠區設立在地鐵隧道之內，三十來個集裝箱擺放其中，以鉛板隔離，頂板設立燈照提供微光。

負責生產的居民們，或是站在燈排前，確認著補光，或是根據溫度、濕度進行調整，或是觀測著其中是否出現霉菌污染，及時移除病袋，噴灑大蒜酒精液……

最上層作為蘑菇種植區，中層為土豆，最下層提供水循環、肥料，構成一個小型的微型生態農場。

其中，蘑菇能為人體提供熱量、蛋白質，而土豆能提供一定的熱量、碳水。

周倉默默聽著他的匯報，朝前走著，路過一個個集裝箱。

在道路盡頭拐角處，一處隔離區內，兩人穿上防護服，順著管道朝上攀爬，當打開井蓋的封口，來到地面站定，入眼是被石塊圍聚，保護起來的一大片枯萎的農田。

里邊有黑麥、蕎麥、高粱、粟米……

宋平川等人嘗試過很多品種，但大部分連嫩苗都長不出來，便是長出來了，也都迅速枯萎。

偶爾能有出現抗輻射的農作物，卻是與街道上那些或是紫色、或是赤紅，于夜間還會散發熒光的變異植物一般，有著含雜著極重的放射性物質。

與其說，它們進化出了抗輻射，倒不如說，它們被同化了，吸收了大量的放射性同位素。

這類放射性同位素便是高溫都難以消去，有強烈的附著性、持續性、劇毒，食用后，人體會出現輻射病、癌癥、DNA損傷……

若是農田中長出這類植物，卻只能直接燒毀，并且更換一處地方重新開墾農田栽種。

于時間、精力、資源的消耗，頗大。

兩人沒有久待，卻是很快順著管道下落，回到隧道內。

幾十年前，核爆之下，眾生平等。

無管是高官、財主還是平民百姓，能存活下來，便全靠運氣。

妄山區這片，幸存者多為平民，所掌握的知識并不多。

便是一個個臨時抱佛腳，四處搜尋得以于核爆中得以保留的書籍，從頭學起。

現代人少農耕，在如何有效產糧上，當年的幸存者中，少有人能在無法外出、光照微弱……一系列難題下，想出辦法。

最后，人們卻是靠著曾經看過的一部電影解決。

電影講的是一個火星探索者被遺棄在火星，獨自在艱難的環境下，于駐地種植土豆，最后幸存的故事。

現實里的難度，比起電影難得多。

他們不僅要保證產糧，并且在生存周期上，是以十年、百年去估量。

但在一代代人的努力下，終究是于這地下隧道中，利用集裝箱建起了一片地下農場，每季度都有一定的產出，得以給聚集地的居民提供至少一餐的口糧。

但是……

“新品種的培育，是必要的。”

當走完一整個區域，周倉停下腳步，看向身旁的宋平川，緩和開口，“我們得朝前走，我們不能停下來。”

“小倉，你一直說要堅持培育，可是……”

宋平川遲疑著，“如果一路都失敗呢，這么多損耗，這么個結果，誰來擔啊？”

一個項目若是一直失敗，不可能一直有金錢投入，

一個人若是一直失敗，不可能一直有人愿意聽從。

一個……

地位、威信是由一次次成功立起，而失敗會讓降低別人的信任，降低威信。

外出搜尋物資的人一次次冒著被感染，被野獸襲擊的生命危險，帶著外界僅存不多的資源歸來，投入這個無底洞。

而一次次失敗，只會讓生產部的人蒙羞，在聚集地里抬不起頭來。

這是一種浪費！

一種賭博的行為！

用命去填，一種可能出現的未來！

“我來擔。”

周倉毫不猶豫開口，便連思考的余地都沒有，便是直接拍著手掌，招呼著眾人，“大家過來聽住先，資源損耗方面，我會想辦法解決，但系希望大家可以堅持下去。”

“我不需要你們保證結果，如果培育失敗了，也沒有人會責怪你們，結果由我來承擔。”

“但如果真係成功培育到高抗輻射的種子，就不止是我們這一個聚集地的榮譽了，對整個妄山區，對整個國家，甚至對人類都是有極大幫助的！”

說著，他頓了頓，“如今的通訊，沒有辦法如曾經那般迅速。”

“可能此時此刻，其他地區的幸存者同樣為了這事兒搏著命。”

“我們都在為了重新站上地表而努力，縱使這一代，你們，我都做不到，但至少能為下一代人多行幾步。”

幾句話，聽起來很是宏大，卻也非常空洞。

沒什么什么鼓掌，卻也沒有讓人生出什么沖勁兒。

這事兒，做了幾十年都沒有什么成果。

他們在農耕方面的經驗，比起周倉多了太多，希望有多渺茫，他們很清楚。

“……我照舊安排就是了。”

宋平川沒有讓場面便這么沉寂下去，而是遲疑著，開口接話，“既然領隊愿意擔這個責，那我們就著先前的計劃，再繼續墾土，再繼續種就是了。”

而其他人應聲，既然有人擔責，那便照做就是了。

只是他們都不清楚，周倉剛才在說那番話時，卻并非靠著那滿腔熱血，而是在切實有把握的情況下，這才扯起這面旗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