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墨寒被那一巴掌抽得臉歪了半邊,嘴角火辣辣地疼。他沒躲,也沒還手,只是緩緩轉過頭,眼神冷得像淬了冰的刀。
“你他媽聾了?問你是誰家的主事!”衙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黃牙,“看來是想嘗嘗咱們的手段?!?
屋里的老漢和婦人嚇得縮在墻角,大氣都不敢出。大柱更是直接躲到了門后,連個屁都不敢放。
秦墨寒慢慢吐出一口血沫,站直了身子:“我不是這家的主事。”
衙役愣了一下,隨即嗤笑:“那你就是外來的?”
“剛來三天。”秦墨寒平靜地說。
“那就是逃犯的可能性最大?!蹦茄靡鄄[起眼,抬手又要打。
秦墨寒這次閃開了,腳下往后退了半步,動作干凈利落。
“別敬酒不吃吃罰酒!”衙役怒了,揮手示意同伴動手。
眼看幾人要圍上來,門外忽然傳來一聲厲喝:“住手!”
幾個衙役一愣,回頭一看,是個穿著青衫的年輕人,身后跟著一個書童模樣的小廝。
“沈公子?!睘槭椎难靡勰樕兞俗儯Z氣立刻軟了幾分,“您怎么來了?”
“我來接人。”那青年掃了秦墨寒一眼,目光里帶著幾分探究,“他是我要請的人?!?
“這……”衙役猶豫了。
“怎么,你們懷疑我的話?”沈公子語氣不重,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衙役咬了咬牙,最后還是收了手:“既然是沈公子的人,那就帶走吧?!?
秦墨寒看著眼前這一幕,心里明白了幾分——這位沈公子怕是早就盯上自己了,不然怎么會這么巧?
他沒有多說什么,只是默默跟著沈公子出了草屋。
夜風拂面,吹散了些許血腥氣。
兩人一路無言,直到進了城,才聽沈公子開口:“你叫什么名字?”
“秦墨寒?!?
“嗯,不錯的名字?!鄙蚬有α诵?,“我看你剛才面對衙役都沒慌,膽子不小?!?
“活著不容易,慌也沒用?!鼻啬卣f。
沈公子眼中閃過一絲欣賞:“你有志向嗎?”
“有?!?
“說說看?!?
“我要考功名,在汴京立足?!?
沈公子笑了,笑聲爽朗:“好!我叫沈逸風,父親是禮部侍郎,我可以幫你進書院。”
秦墨寒腳步一頓,抬頭看了他一眼。
“你愿意幫我?”
“不是幫你,是看你順眼。”沈逸風聳聳肩,“而且,我覺得你能成事?!?
秦墨寒沉默片刻,鄭重地點了點頭。
從那天起,他便隨沈逸風進了汴京,進入了城中最有名的“文華書院”。
可現實遠比他想象得更殘酷。
初入汴京那天,秦墨寒站在街頭,望著熙熙攘攘的人群、鱗次櫛比的商鋪、雕梁畫棟的府邸,心中滿是激動與期待。
他以為,只要進了書院,就能改變命運。
可他忘了,這里不是現代的學校,這里是北宋的士林,講究出身、講求門第。
他一身粗布衣裳,腳蹬舊布鞋,走在街上像個異類。有人指指點點,有人掩鼻而過,更有甚者故意撞他肩膀,將他推得踉蹌幾步。
“哎喲,這不是新來的鄉下小子嗎?”一個身穿錦袍的少年攔在他面前,嘴角掛著譏諷的笑容,“聽說你是靠別人施舍才進的書院?”
秦墨寒沒有說話,只是一步步繞開。
“跑什么跑?”那少年伸手攔住他,“你是不是覺得,穿身干凈衣服就能跟我們平起平坐了?”
秦墨寒抬起頭,冷冷地看著他:“我不需要跟你平起平坐?!?
“哈!”少年哈哈大笑,回頭對同伴們喊,“你們聽見了嗎?他說他不需要跟我們平起平坐!”
周圍一陣哄笑。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就你這副窮酸樣,能在這書院待幾天?”少年逼近一步,壓低聲音,“識相的,早點滾回你的鄉下去。”
秦墨寒依舊沒有動怒,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眼神如刀。
少年被看得有些發毛,正要發作,卻被一只手攔住了。
“趙少爺,差不多就行了?!币粋€溫和的聲音響起。
秦墨寒轉頭一看,正是沈逸風。
“沈公子。”趙少爺臉色一變,語氣立刻恭敬起來,“我只是跟他開個玩笑?!?
“玩笑可以開,但別踩人?!鄙蛞蒿L淡淡地說,“他跟我一起進的書院,誰要是敢欺負他,就等于不給我面子?!?
趙少爺臉色變了又變,最后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等他們走遠后,秦墨寒低聲問道:“你為什么要幫我?”
“我說過了,我看你順眼?!鄙蛞蒿L笑了笑,“不過,你要記住,在這汴京,光靠順眼可活不下去?!?
秦墨寒點點頭,眼神沉靜。
他知道,這只是開始。
第二天清晨,書院正式開課。
秦墨寒走進學堂時,不少同窗都投來異樣的目光。
“瞧瞧,那個鄉下來的土包子來了?!?
“聽說他連筆墨紙硯都是借的?!?
“嘖嘖,也不知道沈公子怎么想的,非要帶這種人進來?!?
秦墨寒坐在角落的位置,低頭翻開書卷,任由那些議論聲在耳邊飄過。
“喂,新來的。”一個聲音突兀地響起。
秦墨寒抬頭,看見一個滿臉傲氣的學子站在他桌前,手里拿著一本《論語》。
“聽說你想考功名?”那人冷笑,“那你先背一遍《大學》再說?!?
“你呢?”秦墨寒反問。
“我?”那人嗤笑,“我是趙德坤趙大人親侄,明年就要參加科舉了?!?
秦墨寒看著他,眼神平靜:“那你現在應該去復習,而不是在這里浪費時間?!?
“呵,口氣不小啊?!蹦侨四樕怀?,“看來你是真不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他猛地一拍桌子,書頁嘩啦翻飛。
“你以為穿上件干凈衣裳,就能跟我們這些世家子弟一樣了?”
秦墨寒緩緩合上書本,站起身來。
“我不需要跟你們一樣?!彼穆曇舨淮螅瑓s清晰有力,“我只需要,比你們更強?!?
教室里一時安靜下來。
那學子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咬牙切齒地瞪著他。
“你等著。”他撂下一句話,轉身離去。
秦墨寒重新坐下,繼續看書,仿佛剛才什么都沒發生。
可沒人看到,他放在膝上的雙手,已經緊緊攥成了拳頭。
窗外陽光明媚,微風輕拂。
可在這間學堂里,某種看不見的敵意,正在悄然滋長。
秦墨寒知道,這條路不會太平坦。
但他也知道,自己別無選擇。
他必須在這汴京立足,必須出人頭地。
否則,就只能永遠被人踩在腳下。
他抬起頭,望向窗外。
遠處的高樓巍峨,街道縱橫交錯,車馬如龍。
這座繁華的帝都,對他而言,既是希望,也是考驗。
秦墨寒緩緩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然后睜開,眼神堅定如鐵。
這時,一只烏鴉從空中掠過,落在窗沿上,歪著腦袋看他。
他伸出手,烏鴉竟飛了過來,停在他的手臂上。
“你也被人趕盡殺絕過嗎?”他輕聲問。
烏鴉發出一聲嘶啞的叫聲,振翅飛走。
秦墨寒收回視線,低頭繼續讀書。
可就在他翻到下一頁的時候,指尖突然頓住了。
因為他發現,那頁書的角落,被人用朱砂寫了一個字:
**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