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邁出貢院門檻，身后那聲“抓賊”便如驚雷炸響。人群騷動，幾個衙役從遠(yuǎn)處狂奔而來，手中鐵鏈叮當(dāng)作響。

秦墨寒腳步一頓，回頭望去，只見方才那個挑釁他的考生正被兩名差人按在地上，嘴里還在掙扎大喊：“你們憑什么抓我？我可是趙大人親自舉薦的士子！”

沈逸風(fēng)不知何時已擠到秦墨寒身邊，低聲笑道：“看來趙德坤這次沒算準(zhǔn)，反倒露了馬腳?！?

秦墨寒眉頭微蹙，并未回應(yīng)，而是看向柳如煙手中的信封。她神色復(fù)雜，嘴唇輕啟，似乎有話要說，卻被這一場突如其來的抓捕打斷了節(jié)奏。

“怎么？”秦墨寒冷靜地問，“你手里是什么？”

柳如煙咬了咬唇，終是將信遞了過來：“這是今早從趙府傳出的一份密函，有人在考場外截獲，懷疑與你有關(guān)?！?

秦墨寒接過信，指尖微微用力，紙張略顯潮濕，顯然是被人藏匿過。他沒有當(dāng)場拆開，只是將其收入袖中，淡淡道：“多謝?！?

“你不看看？”柳如煙有些急切。

“現(xiàn)在不是時候。”他說完，轉(zhuǎn)身朝外走去。

陽光終于穿透晨霧灑落下來，照在青石板上，泛著溫潤的光。他站在貢院門口，望著熙熙攘攘的人群，心中卻異常平靜。

考試結(jié)束了，可麻煩才剛剛開始。

沈逸風(fēng)跟上來，拍了拍他肩膀：“走吧，先去吃點東西。這場考下來，怕是你連飯都忘了吃?！?

秦墨寒點頭，兩人并肩而行，穿過幾條街巷，來到一家熟悉的酒樓。這是一家他們常來的地方，清幽安靜，適合歇腳談心。

剛坐下，小二便端來一壺?zé)岵韬蛢杀P點心。沈逸風(fēng)一邊喝茶一邊笑：“你今天真是沉得住氣，換作是我，早就掀桌子了。”

“掀桌子解決不了問題?！鼻啬闷鹂曜樱瑠A了一口菜放進嘴里，動作慢條斯理，仿佛剛才的風(fēng)波從未發(fā)生過。

沈逸風(fēng)看著他，忽然收起笑意，低聲道：“你知道嗎？趙德坤這次，是真的想讓你栽個大跟頭。”

“我知道?！鼻啬Z氣依舊平穩(wěn)，“但他低估了我?！?

“你也太冷靜了?！鄙蛞蒿L(fēng)嘆了口氣，“有時候我都替你緊張?！?

“緊張沒用?！鼻啬畔驴曜樱抗馕⒗?，“我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等放榜。其他的，隨他們折騰?！?

沈逸風(fēng)看著他，忽然覺得眼前這個昔日的寒門少年，已經(jīng)不再是那個會為一句羞辱怒火中燒的年輕人了。他變了，變得更加沉穩(wěn)、更加鋒利，像一把藏在鞘中的刀，只待時機成熟，便會出鞘見血。

“你真打算就這么等著？”沈逸風(fēng)試探性地問。

“當(dāng)然不是?！鼻啬旖枪雌鹨唤z冷笑，“我只是還沒出手?！?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喧鬧聲，接著一個身影匆匆推門而入，正是之前負(fù)責(zé)監(jiān)考的年長官員——王翰林。

他一進門便直奔秦墨寒桌前，神情凝重：“秦公子，請隨我走一趟?！?

秦墨寒微微一笑：“王大人，這么著急，是要請我去喝茶嗎？”

“別開玩笑。”王翰林壓低聲音，“宮里來了旨意，說是有考生涉嫌舞弊，需要重新查證。你……也被牽涉其中?！?

秦墨寒臉色不變，站起身來，整了整衣袖，語氣平靜得像是聽到了最尋常的消息：“那還等什么？走吧。”

沈逸風(fēng)立刻起身：“我陪你去?！?

“不必?！鼻啬戳怂谎郏澳銕臀叶⒅w德坤那邊的動靜，若有異動，及時通知我。”

沈逸風(fēng)咬牙點頭：“你自己小心?！?

秦墨寒點頭，隨著王翰林走出酒樓。

街上行人不多，陽光斜照，拉出長長的影子。他邊走邊低頭看了看袖中那封信，手指輕輕摩挲著邊緣，像是在確認(rèn)它的存在。

他知道，這不是結(jié)束，而是一次新的較量的開始。

剛走到一處僻靜的小巷口，王翰林忽然停下腳步，轉(zhuǎn)頭低聲說道：“秦公子，今日之事，恐怕不簡單。宮里突然插手，說明有人在背后推動。你要小心應(yīng)對。”

秦墨寒點頭：“多謝提醒。”

王翰林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嘆了口氣，繼續(xù)前行。

然而，就在他們即將拐進另一條街道時，秦墨寒忽然停下了腳步。

他聽到一聲極輕微的摩擦聲，像是布料擦過磚墻的聲音。

他猛地回頭，只見巷子深處一道黑影一閃而過，速度快得幾乎讓人以為是錯覺。

但秦墨寒知道，那是真的。

有人在跟蹤他。

而且，不是普通人。

他不動聲色地繼續(xù)向前，心中卻迅速做出判斷：趙德坤的動作比預(yù)想中更快，看來他已經(jīng)察覺到自己可能通過了考試，必須提前動手。

“王大人?！彼鋈婚_口，“能否借您身上的官服一用？”

王翰林一愣：“做什么？”

“調(diào)虎離山?！鼻啬恍?，“我不想讓他們太輕松找到我?！?

王翰林猶豫片刻，終究還是點了點頭，脫下外袍遞給他。

秦墨寒接過，披在身上，大步向前走去。

而他自己，則悄然拐進了旁邊一條小巷。

幾分鐘后，幾名黑衣人果然從暗處現(xiàn)身，遠(yuǎn)遠(yuǎn)地盯著那個穿著官服的身影，悄無聲息地尾隨而去。

巷子盡頭，秦墨寒靠在墻邊，靜靜聽著外面的動靜。

他摸出袖中的信，手指緩緩揭開一角。

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頭頂傳來細(xì)微的腳步聲。

他抬頭一看，只見屋檐之上，一名身穿夜行衣的黑衣人正蹲伏在瓦片之間，手中握著一張弓，箭頭閃著幽藍(lán)的光。

毒箭。

秦墨寒眼神一冷，毫不猶豫地向旁邊翻滾而出。

幾乎是同時，一支箭破空而下，釘入他剛才站立的位置，發(fā)出一聲悶響。

他沒有再停留，拔腿就跑。

身后傳來黑衣人的低喝：“抓住他！”

秦墨寒奔跑間，腦海中迅速分析局勢：對方既然敢在城中動手，說明趙德坤已經(jīng)完全撕破臉皮，不再顧忌任何后果。

他必須盡快脫身，否則一旦被圍住，后果不堪設(shè)想。

前方是一座廢棄的宅院，大門半掩，院子里雜草叢生，顯然許久無人居住。

他沒有猶豫，一頭鉆了進去。

門在他身后輕輕合上，院內(nèi)頓時陷入一片死寂。

秦墨寒背靠門板，喘著粗氣，耳中除了自己的心跳，便是風(fēng)掠過枯枝的沙沙聲。

他緩緩抬起頭，望向院子深處。

那里，站著一個人。

一個他沒想到會在這里出現(xiàn)的人。

那人一身素衣，手持一柄短劍，目光冷冽。

秦墨寒瞳孔一縮。

下一秒，他猛地抽出袖中那封信，狠狠擲向空中。

與此同時，他飛身躍起，一腳踢向院墻上的一塊松動磚石。

磚石應(yīng)聲而落，塵土飛揚，遮住了視線。

他借機翻身躍上墻頭，落地時，腳下傳來一聲脆響。

他低頭一看，腳下的碎磚之中，赫然露出一枚小巧的銅牌。

上面刻著一個字：

“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