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默在尖叫聲中醒來。

窗外已泛起魚肚白，血月、紅雨、蓑衣怪物都消失不見，仿佛只是場荒誕的噩夢——如果不是左手無名指上那圈青色紋身的話。他沖進衛(wèi)生間，冷水潑在臉上，抬頭時卻愣住了。

鏡面完好如初，沒有一絲裂痕。

“幻覺？“程默盯著鏡中的自己，眼下掛著濃重的烏青。他擠了點牙膏，突然發(fā)現(xiàn)不對勁——鏡子里自己的動作慢了半拍。當他停下刷牙的手，鏡中人卻多刷了兩下才停住。

“啪！“

牙刷掉進洗手池。程默顫抖著觸碰鏡面，指尖傳來異常的溫熱感。更詭異的是，那圈饕餮紋身在水流沖刷下不但沒有變淡，反而愈發(fā)清晰，像是有生命般向手腕蔓延了半厘米。

“叮鈴鈴——“

突如其來的電話鈴聲嚇得程默一哆嗦。屏幕上顯示“未知號碼“，他猶豫片刻才接通。

“程先生，您最近是否收過一枚青銅戒？“女聲干脆利落，帶著不容拒絕的權威感，“戒面是饕餮紋，內側刻有數(shù)字。“

程默的血液瞬間凝固：“你是誰？“

“林青，省文物鑒定中心研究員。“對方停頓兩秒，“您右手邊抽屜里有張超市小票，上面寫著'雞蛋、泡面、火腿腸'，總計27.5元。“

程默猛地拉開抽屜，那張小票赫然在目。電話那頭傳來紙張翻動的聲音：“根據(jù)我們的資料，您是程氏古玩店火災唯一幸存者的后代。那枚戒指很危險，今天下午三點，青云茶館見。“

電話掛斷了。程默呆立在原地，額頭滲出冷汗。他從未聽說過什么“程氏古玩店幸存者“，父母只是普通工薪階層，去年因車禍雙雙離世...

茶幾上的青銅戒在晨光中泛著暗啞的光澤。程默鬼使神差地再次戴上它，這次沒有刺痛，只有一種詭異的契合感，仿佛戒指本就是身體的一部分。

“滴答。“

水龍頭又開始滴水。程默走近一看，頓時胃部痙攣——流出的不是水，而是暗紅色粘稠液體，帶著鐵銹般的腥味。鏡面突然蒙上霧氣，一只無形的手指在上面寫下血字：

“別信林“

字跡迅速被新霧氣覆蓋，鏡中倒影突然動了！它不受程默控制地抬起右手，指向窗外。程默本能地轉頭，再回頭時，鏡中人竟咧嘴笑了——牙齦上三顆逆向生長的尖牙，與昨夜蓑衣老人一模一樣！

“啊！“程默后退撞上浴缸邊緣。鏡子轟然爆裂，碎片劃過他的左臂，鮮血順著手腕流到戒指上，被饕餮紋吸收得一干二凈。

半小時后，程默癱坐在電腦前，左臂纏著紗布。瀏覽器里是1999年青云巷火災的詳細報道：《古董店深夜起火一家三口離奇消失》。報道配圖中，焦黑的門框上方，“程氏古玩“四個鎏金大字依稀可辨。

“店主程建國，妻子李玉梅，及三個月大的兒子程默...“程默讀到此處，鼠標差點脫手。三個月大的兒子與他同名？他顫抖著放大圖片，在燒毀的柜臺殘骸中，隱約可見一個青銅物件——形狀與現(xiàn)在戴在他手上的戒指極為相似。

戒指內側的數(shù)字突然變得滾燙。程默摘下來仔細查看，那串數(shù)字的排列方式...不像是身份證號，更像是日期！1999年4月3日——正是新聞報道中嬰兒程默的出生日期。

“咚咚咚。“敲門聲嚇得程默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

“小程啊，昨晚你家動靜挺大啊。“是隔壁獨居的張阿婆，渾濁的眼睛透過門縫打量著他，“水管又壞了？我聽見嘩嘩的水聲。“

程默下意識捂住左臂的傷口：“沒...沒有，可能是樓上...“

“二十年前四樓也死過人。“張阿婆突然壓低聲音，“那家姓程的，孩子才三個月大，造孽啊...“她枯瘦的手指指向程默身后，“你鏡子怎么碎了？“

程默猛地關上門，后背緊貼門板喘息。等他再透過貓眼往外看時，走廊空無一人，只有地上一灘水漬，形狀像極了嬰兒的腳印。

回到電腦前，程默發(fā)現(xiàn)戒指的位置變了——原本放在鍵盤旁邊，現(xiàn)在卻端正地擺在鼠標墊中央。屏幕上的新聞網(wǎng)頁自動刷新，跳出一張從未見過的現(xiàn)場照片：焦黑的嬰兒床上，留著一個完美的人形灰燼，而灰燼的左手位置，赫然是一枚完好無損的青銅戒指。

窗外陽光突然被烏云遮蔽。程默感到一陣刺骨寒意，墻上的掛鐘停在3:33分，秒針詭異地逆時針旋轉。無名指上的饕餮紋身突然發(fā)燙，皮膚下似有東西在蠕動。他驚恐地看到，紋身的眼睛部位滲出了一滴血珠，順著手指滴落在鍵盤上。

血珠在觸碰到鍵盤的瞬間，竟自動形成了兩個漢字：

“快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