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輸機在超空間航道里滑行時，三色晶體突然發出柔和的嗡鳴。星圖上那個星塵音符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原本模糊的輪廓漸漸清晰——它不是單一的聲波凝結體，而是由億萬根光絲纏繞而成的螺旋結構，每根光絲里都裹著細碎的光斑，細看竟是宇宙誕生初期的星子胚胎。

“光絲在跟著卡斯特的搖籃曲共振。”伊莎貝拉突然輕呼。她脖頸間的項鏈展開星塵翅膀，翅尖懸在全息屏上方，那些光絲竟真的隨著搖籃曲的節奏微微震顫，裹著的星子胚胎像被喚醒的種子，開始透出淡金色的微光。

卡斯特停下哼唱，指尖摩挲著地質錘的光脈：“火星搖籃曲的調子，是開拓者號從地球帶過去的民謠。據說最早是新石器時代的人對著篝火哼的，沒想到能跟宇宙第一縷聲波搭上。”他話音剛落，三色晶體突然投射出段影像——是開拓者號船員的備份意識留下的記憶碎片：十五年前，他們在尋找織星者遺跡時，曾在顆白矮星的星環里撿到塊刻著音符的隕石，當時隊長就哼著這首搖籃曲比對，隕石表面竟滲出過和現在一樣的淡金光斑。

“原來不是巧合。”湯米翻開日記，新浮現的星塵文字正在與星圖上的音符同步閃爍，“日記里說，所有文明的歌聲根源，都是對‘存在’的回應——織星者唱給恒星聽，是怕它忘了燃燒；硅基生物造星橋時哼的調子，是在記掛遠方的同類；就連我們哼搖籃曲，也是怕孩子忘了回家的路。”

超空間出口在前方炸開白光時，運輸機猛地一震。舷窗外的景象讓三人同時屏住呼吸：仙女座星系邊緣，那片崩塌的時空泡像被戳破的肥皂泡，邊緣泛著扭曲的虹光，而時空泡中央，那個星塵音符正懸在暗物質星云里，周圍飄著數十塊菱形晶體——和透明星球上的文明火種一模一樣，只是這些晶體表面蒙著層灰黑色的霧，里面封存的影像全是破碎的：有的文明在星艦里互相道別，有的正將孩子藏進時空膠囊，最邊緣的那塊晶體里，群透明的類水母生物正用觸須推著顆小行星逃離，小行星上綁著塊暗金色的牌子，上面刻著“記得我們”。

“是被時空裂痕吞噬的文明。”卡斯特的義眼突然劇烈跳動，“它們的歌聲被裂痕撕碎了，所以晶體才會蒙塵。”他剛說完，地質錘突然掙脫武器槽，錘頭的金色光脈化作道長線，一頭扎進最近的晶體。那層灰黑霧瞬間翻涌起來，晶體里突然傳出斷斷續續的歌聲，像被捂住嘴的嗚咽——是類水母生物的聲音，調子簡單得像風吹過蘆葦，卻藏著清晰的坐標。

伊莎貝拉的項鏈立刻在星圖上定位：“是它們的母星！就在時空泡崩塌的核心區，還有三分鐘就會徹底湮滅。”

運輸機沖進時空泡時，艙體被扭曲的引力扯得咯吱作響。湯米緊攥著三色晶體，感覺無數破碎的歌聲正往腦子里鉆——有金屬摩擦般的嘶吼，有像水滴落冰面的輕響，還有種類似電磁波的脈沖聲，每一種都帶著瀕死的慌張。他突然想起透明星球里織星者的歌聲，試著在心里跟著哼，沒想到三色晶體突然亮起來，一道暖光從晶體里淌出，順著控制臺漫向舷窗。

那些蒙塵的晶體竟跟著亮了！灰黑霧像退潮般褪去，里面的影像重新變得完整：類水母生物的母星原來是顆全是液態水晶的星球，它們用觸須敲擊水晶唱了百萬年，直到時空裂痕出現；還有那塊記錄著道別場景的晶體，里面的藍皮膚生物正把文明數據庫裝進量子膠囊，膠囊上貼的標簽是“給后來者”。

“它們在等有人聽見。”伊莎貝拉的聲音發顫，項鏈突然飛離她的脖頸，在晶體群里繞了個圈。星塵翅膀扇動的瞬間，所有晶體同時迸出光流，匯入星塵音符。那音符突然膨脹成巨繭，繭壁上浮現出無數文明的影像，像走馬燈般流轉——原來這些被吞噬的文明，早就把歌聲注入了星塵音符，只是缺一縷能串聯它們的“根音”。

“是搖籃曲。”卡斯特突然開口，重新哼起那首火星民謠。這一次，地質錘的光脈與項鏈的星塵翅膀同時共振，三色晶體里涌出織星者的旋律、開拓者號的歌謠，甚至還有透明星球里氣態生命的超新星舞曲。當這些聲音與搖籃曲纏在一起時，星塵音符突然裂開，里面飄出縷銀白色的光——正是宇宙大爆炸時的第一縷聲波，它像有生命般鉆進光流里，原本破碎的歌聲瞬間變得圓潤，像被縫補好的織物。

時空泡的崩塌突然停了。那些扭曲的虹光開始退去，露出里面的景象：類水母生物的母星雖然只剩半顆，但液態水晶的海洋里，竟有新的幼體在游動；量子膠囊掉落在顆小行星上，外殼裂開，里面的數據庫正往星際間散播知識；最讓人驚訝的是，那些被馴化的噬星菌突然從超空間里涌出來，銀色孢子在時空泡里織起光網，把破碎的星球碎片輕輕托住，光網的縫隙里，新的星子正在凝結。

“它們在重織這里的時空。”湯米看著控制臺的讀數，發現時空裂痕的能量正在被星塵音符吸收，“第一縷聲波在當‘線軸’，所有文明的歌聲是‘線’，噬星菌織的光網是‘布’——它們在補這塊最破的‘補丁’。”

三天后，當運輸機準備離開時，星塵音符已經縮成拳頭大小，表面刻滿了所有文明的名字。伊莎貝拉的項鏈輕輕碰了碰音符，它突然化作道流光，鉆進三色晶體。晶體表面立刻浮現出新的星圖，之前標注的紅點少了一大半，剩下的紅點旁多了串小字，是各個文明留下的修復建議：有的說用中子星的磁場能穩住裂痕，有的建議用超新星的沖擊波重塑時空結構，最有趣的是類水母生物留的——“唱首溫柔的歌，裂痕會聽得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