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牙盯著花瓶。
那束經年花。
純白花瓣裹著黑紫花蕊,此刻微微向內蜷曲,邊緣透出枯敗的灰黃。
剛才墻里的撞擊聲響起時,它分明在顫。
不是風。
空氣凝滯得能擰出水來,藤椅下只有平整的水泥地。
但那股陰冷,還纏在腳踝上,沒散。
“嗒……嗒……”
滴水聲又來了。
不是廚房,在樓上。
在他住的那間小客房的方向。
邢牙沒動。
他盯著那束花。
到了這種時候,如果還不知道白秋練也是【引】或【絕】的持有者,那邢牙就白活了。
可是……
她是誰?
上一次她明明就住在自己附近,可卻從沒有和他產生過聯系,只是偶爾路過時,邢牙會看一眼小花園。
但此刻,邢牙已經被白秋練的花救了。
最頂端那朵經年,枯萎的花瓣又蜷縮了一點。
而且,邢牙發現這些花會動!
之前明明是沖著他開的,現在卻緩緩轉向,對著小樓二樓的那間房去了。
盡管邢牙什么都沒看到。
但他知道,它在看,而且看到了。
怎么辦……
到底是什么東西纏上了我?
邢牙百思不得其解,上一次的時城,除了厲鬼程祥奎外,邢牙遇到了接龍鬼,兒哭嶺,周家命案,再就是后面時城崩潰了……
除了厲鬼程祥奎外,并沒有其他鬼物出現在民宿里過。
為什么?
是新的鬼嗎?
其實,最讓邢牙不安的,也在這里。
他能改變未來的走向,那新的變故自然也會發生。
比如……也許上一次的時城,正是因為自己拿到了登記簿,成了登記簿的主人,民宿才變得相對安全。
可這一次他沒去動登記簿,萬一真的是因為這件事,導致厲鬼不停朝自己涌來呢?
“吱嘎——”
頭頂樓板又傳來一聲緩慢的、令人牙酸的摩擦。
像沉重的木箱被硬生生拖過地面。
毫無疑問,民宿里真的進了一只鬼!
手機在褲兜里,信號滿格。
邢牙的眼睛掃了一眼前臺那本漆黑的登記簿。
不能碰。
眼下,辦法只有一個了。
他摸出手機,屏幕光刺眼。
翻找電話號碼,林默給他留的那張帶著聯系方式的卡片,終于還是排上了用場。
然而第一次打過去,卻是忙音。
一遍。
兩遍。
樓上的拖拽聲更明顯了。
經年花又一顫。
“啪嗒——”
一滴粘稠的液體,從天花板的縫隙滲出,滴落在邢牙腳前半米的地板上。
暗紅色,混著一絲難以言喻的腥味。
血?
邢牙抬頭。
天花板慘白一片。
經年花又枯萎了一朵。
白秋練送的經年花一共有五朵,現在已經枯萎了兩朵。
事情很不妙了……
就在這時,手機突然接通了。
“喂?”是林默的聲音。
沙啞,疲憊。
“是我,邢牙,萬福路十八號。”邢牙壓著嗓子,聲音冷靜,“有東西在我的民宿房子里,不是人,墻里有聲音,天花板在滴血。它在靠近我——”
“……”林默暫時沒有說話。
好一陣后,他才開口道:“對不起,我們正在進行另一項靈異掃除,人手實在不夠,你先離開民宿吧,這邊處理完畢,我們會盡快過來……”
另一項靈異掃除?
邢牙也沉默了一下,問:“冒昧問一下,你們目前在處理的,是什么鬼?”
“本來,這是保密的信息,但你也是知情人了,聽完后,請不要宣揚,”林默嘆了一口氣,“它的代號是接龍鬼,已經引起了大面積的恐慌,我們束手無策,根本找不到它的位置。”
接龍鬼?!
邢牙心臟驟然一緊。
那東西……出現了?
高中生根本還沒來民宿,糟了……軌跡完全亂了。
頭頂。
又一聲“咚!”的悶響。
更近了,灰塵簌簌落下。
一滴新的暗紅液體,懸在天花板上,將落未落。
這下糟了,特管局的人手本來就不夠,接龍鬼又不是人類變成的厲鬼,必須用它的規則將它殺死,才能奏效。
短時間內,特管局根本做不到。
現在怎么辦?
難道說……只能用登記簿了嗎?
邢牙愈發感覺到,自己再被某種看不見的力量撥弄著,似乎要把他撥到一條特定的軌跡之上。
這時,花瓶里,那束經年花突然發出一陣極其輕微的聲響。
邢牙扭頭看去,最頂上那朵花,枯萎了。
已經三朵了。
而所有花面朝的位置,已經從二樓邢牙的房間方向,變成了二樓到一口的樓梯口!
那東西下來了!
不行……要離開這里!
但只是逃跑的話,是根本跑不過這種鬼怪的。
白秋練……只有她。
那花是她給的,她應該可以幫到我。
邢牙撞開大門沖了出去。
外面天色昏黃得不正常。
上午才來過,眼下臨近黃昏,邢牙又上門了。
萬福路三十三號,那扇木門依舊虛掩著。
他一把推開,沖進花園里。
“白小姐!”
沒人應。
小院依舊明亮,花草葳蕤。
“白小姐?”邢牙的聲音放大了些,“請幫幫我,你送的花,枯萎了!”
里間淺藍色布簾“唰”一下掀開。
白秋練站在陰影邊緣。
還是圍著靛藍圍裙,穿著米白長裙,黑發用木簪挽著。
但那雙淺淺的琥珀色眼睛,卻有些意外。
“它碰你了?”
她聲音低沉,卻不是在疑問,似乎是在確定某件事。
“沒有,它在房子里,天花板在滴血,墻里在響,”邢牙看向民宿方向,“你的花……指向樓梯,好像它感覺到有東西下來了,已經枯萎了三朵。”
白秋練的視線掠過邢牙肩頭,落向萬福路十八號的方向。
她沒說話,轉身掀開布簾,消失在里間陰影里。
幾秒后出來,她的圍裙已經換掉,手里多了把長柄黑傘。
“走。”她推開院門,對邢牙說。
邢牙非常意外。
其實他已經做好了如果白秋練不肯幫忙,就賴在她這里的打算。
和性命比起來,臉皮算個啥?
可白秋練二話不說就出門了。
邢牙趕緊跟上。
巷子靜得反常,連風聲都停了。
他緊跟著白秋練,落后白秋練半步,目光掃過兩側緊閉的門窗。
“我們去哪兒?”
邢牙問了一句。
“一個它不敢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