寰宇頂層的空氣凝滯了一秒。

陳骨用手肘撞了下邢牙肋側：“愣什么？打招呼啊！”

邢牙看向那只伸過來的手。

骨節分明，指甲修剪得極短。

他伸手握了過去，很涼。

“邢牙。”

她收回手，直白地打量著邢牙：“和我弟弟差不多大，以后叫我商姐，心姐，都可以。歡迎。”

一邊說著，商心的視線一邊轉向那個盤坐于中央的瘦高男人：“祝老板。”

祝脈緩緩睜眼。

他的瞳仁和邢牙很像，深得幾乎看不見光。

“你好，邢牙。”

他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寬敞到空曠的空間。

他的目光落在邢牙身上：“陳骨大致說了一下你的登記簿，你現在的狀態不太好。”

“源煞呢？”陰影里那個年輕人突然開口。

他帽檐壓得更低，根本看不清臉。

陳骨咧嘴，手指在胸口虛劃了一下。

“我和邢牙一人一半”他歪頭看邢牙，“感覺如何？那玩意兒對咱們可是大補。”

邢牙感受著體內那絲不易察覺的暖意，點點頭：“是有效果。”

不過，這和【引】有什么區別？

他心底疑惑。

這念頭似乎被那個宛如玫瑰的女人看了出來，她輕笑道：“小弟弟，【絕】和【引】都要吃東西，【絕】吃的是【真】，【引】吃的是【怨】。”

“是補品，也是毒藥。”酒紅長裙的女人在沙發上掐滅細煙，煙霧騰起又散開。

她饒有興致地看著邢牙，聲音慵懶：“注意控制量哦~”

“對了~我叫白血，血液的血。”

“保持平衡。”吧臺邊的男聲溫潤柔和，對邢牙輕輕點頭，“源煞可以解決我們使用【絕】時，被消耗其他方面的困擾，只要體內保有一定量的源煞，它就可以作為最好的燃料。”

“不過，如果源煞儲存太多，我們自己也會撐破。”

他看向邢牙，“厲鬼被消解剝離后，只剩下最本源的那一縷‘惡念’與‘存在’。”

“【引】吃惡念，我們吃的，是存在。”

邢牙沉默消化著信息。

登記簿的感受告訴他，這個男人沒有撒謊。

“明白了。”他對吧臺方向的男人點點頭。

“我叫云眉。”他微笑道。

祝脈等云眉說完后，才看向邢牙，溫和補充道：“我們對外，也只宣稱是一個由強大的【引】寄生者結成的組織。權柄只是方便行事的外殼。”

“這世上除了擁有【絕】的人本身，其他人并不知道【絕】的詳細情形。”

“希望，就算你不加入我們，也不要宣揚出去。”

邢牙有些意外地看向祝脈。

大廳陷入寂靜。

窗外的陽光被薄云過濾，投下大片柔和光斑。

邢牙的內心沒有劇烈的掙扎。

恐懼感早已消失，母親是他唯一的錨。

而這里的人，給了他從未有過的清晰認知——關于自身，關于登記簿，關于這扭曲世界的冰山一角。

“我需要做什么？”邢牙抬起頭，目光依次掃過眾人。

他的聲音沉穩，做出了選擇。

“好！”陳骨一拍手，笑臉重新出現。

祝脈站起身，亞麻長袍如水瀉落：“商心，白血，之后的事交給你們。邢牙，跟我來。”

他轉身走向平臺后方一道幾乎與墻壁融為一體的暗門。

邢牙跟上。

門后，是一條更短的走廊，通向一間安靜的側廳。

布置依舊冷硬，一張寬大的黑色長桌，幾把椅子。

更像簡約的議事廳。

祝脈在主位坐下，示意邢牙坐對面。

“這里說話更安靜。”祝脈開口，沒有客套。“首先，談談你母親。”

邢牙的心猛地一緊。

“不必擔心。”祝脈洞悉了他的反應，“商心她們會妥善處理，我在此是想問你，是否愿意把你母親轉移到我名下的私人醫院。”

“我那里的設備，環境，保密性，遠非藍天醫院可比。最重要的是，那里絕對安全，特管局的手伸不進。”

“如果不愿意，我們也可以幫助你轉移到其他地方，留在藍天醫院會讓你處處受制，這不是個好選擇。”

邢牙當然知道，只是他一直在擔心錢的事……

“放心，錢不是問題，那東西我有很多，一旦超過某個界限，它就成了無意義的數字。”祝脈說道。

“……謝謝。”沉默片刻，邢牙的回答，最終凝結成兩個字。

“無需感謝，”祝脈語氣平和，“【絕間】是同伴，亦是依靠。我們互為壁壘。你的后顧之憂，便是所有人的后顧之憂。”

他看著邢牙的眼睛：“特管局那邊，我們自有交涉。你的名字和登記簿的能力，被特管局高層高度重視，覬覦也好，警惕也罷。現在，只需他們知道一點：邢牙，已經是【絕間】的人。”

話語平淡，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這是屬于“祝脈”這個名字背后的權柄與自信。

邢牙點點頭，他的世界，似乎多出了些什么。

只是此刻的他完全沒意識到。

“現在，談談你吧。”祝脈身體微微前傾，氣氛變得嚴肅。

“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我不能瞞你，”祝脈深深地看著邢牙，“我們是【絕】，我們不僅要面對厲鬼。也清理……【引】寄生者。”

“什么？”邢牙似乎沒聽清。

祝脈說的，不是清理失控的【引】寄生者。

而是很直白的，清理【引】寄生者，是所有！

“為什么？”邢牙追問，“那些人，他們也有受害者。”

他想到了林默、林晚、還有趙壘。

他們也必須被清除嗎？

邢牙無法理解。

這一次，祝脈也沒有第一時間回答他的問題，似乎也陷入了某種回憶。

直到許久后，祝脈才抬頭，開口：

“被【引】寄生后，注定會是一場悲劇……”

他話還沒說完，就聽敲門聲響起——

“篤篤篤。”

“請進。”

推門進來的，是性格跳脫的陳骨。

他看了邢牙一眼，問祝脈：“老板，除了邢牙，最近還有一個人疑似也擁有【絕】。”

“誰？”祝脈看向陳骨。

“一個給特管局使絆子的白發男人。”

他在說那個人？

至少邢牙遇到的兩次事件背后，的確都有另一個人的影子。

“你和周脊去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