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周老板只怕……”陳骨盯著簿子上的字,眼神凝重,“已經成了鬼域的一部分,就算答對了問題可能也出不去?!?
他這句話,讓邢牙想到了還有兩個人進來過別墅!
那胡金口中不就有兩個兄弟進來過嗎?
此時生不見人,死不見尸,去了哪兒?
正當此時,一旁的墻壁被一股巨力轟然撞開!
磚石紛飛,煙塵四起。
周太太、女兒、保姆堵在身后。
她們的身體像充氣般膨脹,皮膚下鼓起游走的腫塊,腥臭的涎水從她們咧開的嘴角滴落,在地上腐蝕出小小的坑洞。
三雙只剩下怨毒的眼珠,死死鎖定了邢牙和陳骨兩人!
“走!”
陳骨低吼,因果秤瞬間入手。
他猛地將秤桿的黑色端指向三只鬼——
“汝等之果,重若淵獄!”
嗡——
暗金秤桿劇烈彎曲,黑色秤盤仿佛吸進了整棟別墅的陰冷重量。
陳骨悶哼一聲,嘴角溢出血絲,但他死死撐住。
面向邢牙和陳骨的三鬼動作驟然一僵,如同墜入無形的泥沼。
邢牙立刻抓住這間隙,朝三只鬼身側沖出,目標直指大廳。
“你要去哪兒?”
陳骨一邊問,一邊緊隨其后。
“我知道出去的辦法了!只是解,是無法解開這鬼域的!”
邢牙的每一步踏出,腳下的地毯都像活物般蠕動、試圖纏繞他的腳踝。
“找到周老板!”邢牙的聲音鉆進陳骨的耳中。
地板在腳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木板腐爛變軟,仿佛踩在濕滑的內臟上。
墻壁滲出更多暗紅粘液,匯聚成股,蜿蜒著伸向兩人的褲腳。
身后,那三個被阻滯的身影爆發出凄厲的尖嘯,掙脫了因果秤,“果”的壓制,手腳并用,如同扭曲的蜘蛛,沿著墻壁和天花板瘋狂追來!速度快得駭人!
邢牙率先沖出走廊,眼前是一扇門,房門雖然緊閉,但門縫里滲出了陰寒的氣息。
這是通往大廳的門嗎?
萬一打開后,又是其他地方呢?
管不了那么多了,陳骨擦掉嘴角的血,眼神發狠。
“你快去!”
他猛地轉身,將因果秤橫在胸前,黑色秤盤再次對準追來的三個恐怖身影。
“孽果苦果,自食其果!”
黑色秤盤驟然亮起刺目的光華——
無數近乎透明的黑絲從中爆射而出,瞬間纏繞上沖在最前的周太太!
滋滋滋——
如同燒紅的鐵絲烙上寒冰。
周太太膨脹的身體劇烈顫抖,發出凄厲的慘嚎,皮膚上冒出陣陣青煙。
黑色光絲深深勒進她腐敗的皮肉,暫時將她釘死在樓梯口。
女兒和保姆繞過她,速度稍減,但爪牙已近在咫尺!
腐臭的氣息撲面而來!
邢牙已沖到門前,手握住冰冷的黃銅門把,用力一擰!
咔噠——
門開了。
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冷、死寂、卻又帶著奇異穩定感的氣息從門內涌出。
就在邢牙要沖進去的剎那——
“草!”
身后傳來陳骨的驚呼。
邢牙猛地回頭。
只見那保姆干枯的身體繞過了陳骨黑色光絲的阻擋,一只鬼爪枯手,帶著腥風和腐蝕的惡臭,狠狠掏向陳骨的心臟位置。
陳骨正全力催動因果秤對抗掙扎周太太,根本來不及躲避!
他的因果秤除了稱量因果,破開束縛外,還可以選擇一方,施加“果”的束縛。
可一連串使用太多,此刻他根本無暇分心。
時間仿佛凝固了。
邢牙的瞳孔里,映出那只急速逼近的、指甲漆黑的鬼爪。
他的大腦沒有恐懼,只有高速的計算:距離、速度、陳骨的位置、自己轉身救援的路徑……
結論是……來不及。
但他的手,在思維得出結論之前,已經本能地做出了動作。
他一直緊握的登記簿,被他用盡全力,朝著陳骨的方向猛地擲了出去!
黑色的冊子在空中翻滾,劃出一道短促的弧線。
它不是武器。
它是【絕】。
用陳骨的話來說,它是凝固的規則。
在冊子脫手的瞬間,邢牙感覺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撕扯,劇痛!
仿佛來自靈魂的疼痛讓他眼前一黑,幾乎跪倒。
仿佛是維系他存在的某一部分,被強行剝離。
但……登記簿精準地砸在了保姆那只掏向陳骨心臟的鬼爪上!
沒有驚天動地的碰撞。
只是一聲輕微的——嗒。
緊接著——
嗡——
以撞擊點為中心,一圈肉眼可見的、水波般的黑色漣漪驟然擴散開來!
漣漪所過之處,空間發出細微的、玻璃碎裂般的“咔嚓”聲。
保姆的鬼爪,連同她整個佝僂的身影,在接觸到黑色漣漪的瞬間,立刻無聲無息地開始消融!
她的動作凝固,怨毒的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近乎茫然的驚駭。
構成她存在的怨氣、執念、還都被那黑色的漣漪強行撫平、抹除——
不是消滅。
是歸檔。
這個過程只持續了不到一秒。
保姆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黑色漣漪中,仿佛從未存在過。
漣漪消散。
登記簿“啪嗒”一聲掉落在陳骨腳邊。
陳骨驚疑之余,也是大大松了一口氣,他腳尖一挑:“剩下這兩個我能攔住,你進去做你該做的!”
登記簿被他一腳挑起,扔回了邢牙那邊。
邢牙趕緊接住,他知道此刻不是說話的時候。
接穩登記簿,撞進大廳,此刻大廳內倒是異常安靜。
只有天窗外微弱的天光,以及……坐在牌桌主位的周老板。
但,邢牙此刻來不及做任何動作了。
登記簿入手后,此時的他臉色比陳骨更白,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
他捂著心口,那里空落落的劇痛尚未平息。
剛才那一下“擲出”,代價遠超他的想象。
不僅僅是身體的力氣,更像是……自己的存在根基被動搖了。
此刻本不相信自己缺失了東西的他,也明顯感覺到……自己更“空”了。
陳骨在大門另一邊,因果秤擋住了兩只鬼,他也有些驚魂未定。
這瘋小子,竟然敢扔出自己的【絕】?
也幸虧他還什么都不知道,這可比死還難受……
邢牙的確不知道把【絕】扔出去會怎樣,他剛才只是下意識地采取了最可能救下陳骨的舉動。
因為陳骨也救過他。
終于,身體多少能控制一些后,邢牙看向了牌桌的主位。
那里,周老板依舊坐著。
毫無疑問,周老板還是個人,活人。
但也正因他還活著,才讓邢牙百思不得其解。
一個活人,怎么可能在鬼域里活這么多天?
哪怕鬼域的形成有他的執念。
“周老板,我知道你的愿望,我會幫你完成。”
“也請你回答我,你是怎么做到凝成別墅鬼域,一直活在里面的?”
周老板瞳孔里的死寂,亮起了一絲。
他轉過身去,看向樓梯上的邢牙。
“你……能……滿足……我?”
邢牙看向掌心的【解】字,點了點頭。
周老板的眼睛驟然亮起,又迅速沉寂。
“有一個人……”
“他說,按他的話做,我的家人可以復活,我的錯誤可以消除……”
“誰?”門口另一邊的陳骨,聞言大聲問了一句。
難怪這別墅的味道不對勁,差點兒讓他翻車了。
“一個……白頭發的,惡魔?!?
周老板剛說完,身子猛地向下一沉!
擋住兩只鬼的陳骨見狀,立刻大喊:“快!他要被拖入鬼域了!到時候鬼域再變,咱倆都要完蛋!”
本來聽著周老板描述的邢牙,正想到程祥奎事件時,有個困住了林默他們的神秘人,被陳骨這么一打斷,他也來不及細想了。
周老板的愿望,其實不復雜。
他想讓妻女復活。
但就算聽了“惡魔”的話,也沒能做到。
第二個愿望……他想和妻女一起死,不想獨活了。
可是,聽了某個“惡魔”的蠱惑,陷入牌局,成了鬼域一部分的他,連死都沒法兒做到了。
整個別墅開始嘶吼、蠕動、粘液滴滴答答……
周老板在被拖入地獄,徹底融進這鬼域。
他哀求地看著邢牙,以眼里最后的一點清醒。
邢牙看向右手掌心的【解】字,抬起手。
一陣黑光瞬間將周老板包裹住。
黑暗的中心,隱約可見周老板最后殘存的一點虛影。
他臉上的茫然、痛苦、絕望都已消失,只剩下一種徹底的悲傷與解脫。
他看向大門內外的邢牙和陳骨,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
但下一刻,那點虛影如同被橡皮擦去的鉛筆痕跡,徹底消失在【解】制造的黑暗里。
幾乎同一時間,被陳骨限制住的周家妻女,也停下了動作。
眼里的怨毒與惡意,化作一片茫然。
兩鬼跪坐在地,透過門看向大廳方向,身體一粒?;黠w灰……
不再有任何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