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瞳,你能看到嗎?”商心看向小女孩。
小瞳的身體抖了一下,閉著的“眼睛”轉向某個方向,聲音細若游絲:“那邊……很多死人……很亂……”
她的小臉皺成一團,似乎在努力分辨混亂的信息。
“死亡……指引……正確的路……”
說完后,她渾身猛地一顫,眼角流出了一些血液。
“停!不要再看了。”商心立刻上前阻止了她。
小瞳點點頭,靠在商心懷里,不說話了。
可即便如此,從小瞳這里獲得的情報,就已經夠多了。
“指路?”白血捕捉到這個詞,神經質地重復,“死亡指路……哦……”
她的話戛然而止,看向了倒在地上的云眉。
果不其然,沒了頭的云眉,一條手臂壓在身下,另一條手臂卻詭異地指向了霧氣中的一個方向。
“看樣子,這是一件好事,”白血打了個響指,“不然我們還需要找個人殺一殺,現在省了麻煩。”
“白血,”商心再次看向她,“我不希望再聽到你說這些話。”
“是是是,下一次輪回,我保證不說了。”
白血嫵媚一笑。
反正,能全部記得的,只有她。
“走吧,朝著他手臂指向的方向。”
————
邢牙還躺在廢棄車輛旁邊的公路上。
撞在鐵皮上的后腦勺劇痛無比,但身體的失控和饑餓的消退,卻帶來了一種詭異的清醒。
他艱難地轉動脖子,視線掃過扭曲的街景。
灰霧深處,那座黑塔的輪廓似乎更清晰了些。
塔基下那些搏動的暗紅脈絡,如同巨大的心臟在緩緩收縮擴張。
體內那個冰冷空洞的感覺又來了。
比饑餓更可怕,它不再灼燒,而是像一個深不見底的冰窟,瘋狂地吸走他身體里最后的熱量和力氣。
他需要那個塔里的東西。
這念頭無比清晰,壓倒了恐懼和懷疑。
他試著挪動身體,劇痛讓他眼前發黑,但他咬緊牙關,用胳膊肘支撐著,一點一點,從地上爬了起來。
就在他半個身體都快站起來的瞬間——
咚!!!
第三聲鐘響,毫無預兆地炸開!
聲音比前兩次加起來還要恐怖!
像一柄巨錘直接砸進靈魂深處!
整個鬼域的地面都在劇烈震顫!
林默和他僅存的隊員緊貼著墻壁。
第三聲鐘響如同天罰降臨。
隊員發出一聲短促的、被掐斷般的慘叫。
不僅這位隊員,林默的身體也起反應了。
不……不對!
林默感覺到自己的皮膚下面像有無數條蚯蚓在瘋狂鉆動,瞬間鼓起無數道縱橫交錯的恐怖隆起!
不行……我的身體要爆炸了!
第三聲鐘響的規則,不再是停在原地躲避不動,也不是不能看向黑色巨塔,亦或是躲避反射。
要動起來……
必須移動!
“動起來!快動!”
林默強忍著身體即將爆炸的恐怖疼痛,大聲喊到。
然而,唯一還活著的那名隊員的皮膚,瞬間被從內部撕裂!
數十根慘白尖銳的斷骨刺破肌肉和皮膚,帶著淋漓的血肉,如同瞬間綻放的死亡之花,猛地從身體各個部位——手臂、肩膀、胸膛、腹部、大腿——刺穿出來。
他變成了一只鮮血淋漓的,人形白骨刺猬。
尸體僵立了幾秒,才轟然倒地。
鮮血迅速在他身下蔓延開來,染紅了墻壁和地面。
林默也快了。
但他立刻開始動了起來。
可是……那股即將被爆碎的感覺沒有消失,反而仿佛下一秒就輪到他了。
不對……
僅僅是移動還不行!
要向正確的方向移動!
可是……
哪里是正確的方向?
林默的目光快速掃向四方,他估摸著自己還有最后幾秒的時間,馬上身體就要爆了。
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瞳孔深處,精光閃爍,一直沒有放棄。
線索呢?
有什么線索嗎?
這也……
太難……等等!
林默的眼角余光,無意中掃到了地上的三具尸體。
他立刻低頭,看著自己已經死亡的隊員們,同事們。
三具尸體,死狀各異,可毫無例外的,他們有一條手臂都伸了出來,指向了同一個方向!
東南?!
林默瞬間明白,拔腿就往東南方向跑!
就在他開始往東南方向跑動的瞬間,那股即將被撐爆的感覺就被遏止了。
緊接著,隨著他跑動距離的增加,這股感覺在快速消失。
對了……
找到答案了。
答案在死者身上,死者會指引正確的方向。
可惜,他的【引】,本可以俯瞰全局,但這次,喪鐘的大霧遮掩了一切,讓【引】完全失效了。
林默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腦子,他甚至,連身邊的隊員都沒有一個了。
也許鬼域中還有零星幾個走散的?
希望他們好運吧……
————
邢牙眼前的黑暗持續了幾秒鐘。
意識像沉在冰冷的海底。
體內那個空洞在第三聲鐘響的轟鳴下,瘋狂地擴張、旋轉,像一個微型黑洞,貪婪地吞噬著他殘存的生命力。
他快死了。
徹底衰竭的身體無法承受這連續的沖擊。
就在這時。
一股微弱卻無比清晰的暖流,突兀地從空洞深處涌出!
像冰封萬年的地底,突然冒出了一小股溫泉。
暖流所過之處,撕裂般的劇痛和深入骨髓的寒冷竟奇跡般地緩解了一絲!
這感覺……來自黑塔方向!
邢牙猛地睜開了眼睛。
視線還有些模糊,但他清晰地看到,那座巨大的黑色鐘塔塔基下,搏動得最劇烈的一根暗紅色粗大脈絡,如同心臟收縮般猛地一脹!一股極其微弱的、暗紅色的光暈瞬間擴散開來,如同漣漪般掃過整個鬼域!
光暈掃過邢牙身體的瞬間,他體內那個吞噬生命的空洞驟然一縮!
一股更明顯的暖意涌出,支撐著他幾乎熄滅的生命之火。
邢牙掙扎著抬起頭。
灰霧被這暗紅光暈短暫地驅散了些。
他看到了。
就在距離他不到百米的地方,扭曲傾倒的廣告牌后面,一個身影靜靜地站著。
白發。
在暗紅光暈下白得像雪。
是那個男人!
他正微微抬著頭,平靜地注視著遠處那座巨大的黑塔。
第三聲鐘響的恐怖余波似乎對他毫無影響。
男人似乎察覺到了邢牙的目光,緩緩轉過頭。
冰冷的視線穿透遙遠的距離,落在邢牙身上。
沒有表情,沒有言語。
但邢牙讀懂了那眼神。
他仿佛在說:看,你現在要死了,就因為你的自作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