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冉心里的氣并沒有消,在外賣平臺上下單了許多零食。
回到房間,她沒有開燈,院子里的路燈灑進來,照的地毯一角明亮。她盤腿坐在角落。
暴力地撕開零食的包裝,仰著頭,將薯條送進嘴里,一包兩包,碎屑掉落。
她沒有享受,只有機械麻木地進食,不一會垃圾桶已經被外包裝占滿。
許冉覺得自己的胃要被撐炸,強烈的嘔吐感襲來。跌跌撞撞地沖向洗手間,抱著馬桶吐個不停。直到胃中空虛。“嘩啦”一聲,她的一些躁動也被沖走。
眼角殘有淚花,她呈大字躺在地毯上。思維放空,卻又不受控制想起以前的事情。
汪萍讓她學芭蕾,見不得她身體有一點點超重。在長身子的時候,她卻總被禁令晚上不許吃東西。漫漫長夜,她餓的前胸貼后背,也因此跳舞沒有力氣。
再后來,她在比賽中途暈倒,汪萍沒有像其他家長一樣心疼她,反而斥責她。
心里的叛逆壓制著不會消失,反而長成參天大樹沖破枷鎖。許冉為了發泄,開始偷偷買一堆零食,拼命地往嘴里塞。
只不過,還是被汪萍發現。即便是奶奶攔著,汪萍也扇了她兩巴掌。
正當許冉陷入回憶沼澤時候,狗房處小白的轉瞬的狂吠引起她的注意。
小白膽子小,晚上不叫,也不指望它看家。這次怎么回事?許冉撐著身子起來,摸到床頭柜上的眼鏡戴上,去看情況。
小白的窩在車庫旁邊,她需要繞到后院。還未走近,就聽見幾個陌生人說話,竟還有王姨的聲音。許冉疑惑,大步過去。風有些涼,吹的她打個顫。
但眼前場景讓她火氣頓時上涌,聲音帶著幾分尖銳,“你們在做什么!”
王楠面露惶恐,剛她已經睡下,汪萍打電話通知有人來將這條狗帶走處理掉。她知道小白是許冉的玩伴,可這個家汪萍說了算。
許冉看到小白閉著眼,吐著舌頭,癱著就要被兩個男人裝進袋子里。她渾身血液直沖腦袋,下意識沖上去奮力扯男人的手,企圖讓對方松開。但她的力氣哪里抵得過成年人的力量,被撥到一旁。
“我們也是拿人錢辦事,你別讓我們為難!”
許冉踉蹌幾步,又再次緊緊扯住蛇皮袋,帶著懇求望向王姨,“王姨,你幫幫我!你來幫幫我!求你!”
王楠幫不成,不幫也不成。“小冉,這是你媽的主意,我們胳膊擰不過大腿的。”
小白的半個身子都已經進入袋子,許冉歇斯底里道,“她憑什么!這是我的狗!我的玩伴!它不姓林!”
指甲好痛,美甲被掀起,有血的味道蔓延。十指連心,許冉的心更痛。
她跌倒在底,起身去追。又摔倒,只能眼睜睜看著小白被帶走。許冉想到林恒之,慌張地拿出手機將他從黑名單里移出,打給他。
“林恒之,我求求你,救救我的狗。”
但電話被隨即掛斷。許冉最后的希望破滅,嚎啕大哭。
林家的人都是魔鬼!
她索性打電話給汪萍,接連十個沒有一個打通,對方將她拉黑了。
?
清晨,林恒之頭痛欲裂醒來,看到手機上和許冉幾秒的通話,他沒有印象。
但望著眼前狀態糟糕的她,眼睛里有紅色血團,而她的指甲似乎有斷裂,林恒之不可察的皺眉。
“看病去掛號,我這里不允許插隊。”
許冉雙臂抱在胸前,一開口,聲音嘶啞,像被蹂躪過的紙張。“我不看病,你打電話給汪萍,問她在哪里,我找她有事情。”
“我沒空,你有空不妨掛號,檢查下你的眼睛。”林恒之低頭寫病歷,頭也不抬。
許冉將門鎖上,順便坐在就診椅子上,帶著幾分潑皮無賴。直盯盯地望著他,“你不打,我不走。”
許冉太了解林恒之,他討厭麻煩,但更討厭被糾纏。
林恒之眼底結霜,掃了她一眼,從白大褂口袋中拿起手機,撥通汪萍的電話。
“她現在在住院部十層402房間,勸你一句,最好不要去!”
“為什么?”
“林淼距離狗太近,引發哮喘,在住院。換句話說,昨天的生日宴因為這件事,鬧得大家都不愉快。”
許冉咬著唇,沒吭聲。起身離開,開門時候,她低聲說了句,“小白被汪萍帶走了,現在可能已經上了餐桌。”
噠噠的高跟鞋遠去,屋內淡淡的茉莉花香隨之消失。林恒之有些煩悶,昨夜她打電話想必是為狗而來。
病房內,林淼靠坐在病床上,面色微微蒼白,汪萍和劉舒然坐在一旁,幾人有說有笑。只是林淼率先看到許冉,表情僵住。
汪萍瞬間變了臉上,“你來做什么?”
“來找我的狗!你把它帶到哪里了?”許冉冷冷望著汪萍。
“死了。別在這里礙眼,恒之將你帶回來,我就能把你送走。”
氣氛陡然冰冷。許冉竭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緒。“汪姨,我就想要回我的狗!你告訴我,我馬上離開。”
“死了就是死了。”
林淼眼眶泛紅,“小冉,對不起,是我對狗毛過敏,連累到你。我代媽向你道歉。”
她呼吸有些急促,劉舒然立刻起身哄她,汪萍也趕緊安撫。
眼前的一幕刺痛許冉的心,喉嚨發緊,可她不能放棄,“林淼,你告訴我,狗去哪里了!”
劉舒然今日來看林淼,也是為了得到未來婆婆的認可。望著林冉,即便對方帶著幾分憔悴,但無疑是大美女一個,長腿細腰。
她嫉妒心作祟,秀眉一擠,“許冉,它就是條畜生,阿姨說死了就死了,你別在這里無理取鬧。”
“再不走,我叫保安把你轟出去!”汪萍語氣兇狠。但一轉臉,語氣柔和,“淼淼,深呼吸,放松。”
言語的力量遠遠超過它本身,汪萍的話在她心里留下的深重陰影,滋生出來的負面影響,時至今日仍然不能消除。
許冉的心涼地徹底,不再隱忍,出口諷刺。
“林淼,我們認識這么久,你的情況我一清二楚。自己手欠想去摸狗,反過來責備狗。是畜生不懂事,還是你不懂事?”
響亮的一耳光,許冉沒來得及躲閃。汪萍這一巴掌下去,病房寂靜無聲。
林淼始料未及,唇角卻勾了勾,默不作聲。這件事她的確推波助瀾,可那又如何?她才是汪萍的親女兒,底氣十足。
她和許冉是大學同學,同是新聞系的系花。可四年間,許冉處處壓她一頭。就連人緣,她都沒許冉受歡迎。憑什么?
憑許冉的家世?憑許冉帥氣的兄長?
現在,這些都是她的。
許冉一側耳朵嗡嗡響,望著面前三個女人,轉身離開病房。
面無表情去醫院衛生間,用涮拖把的桶接了半桶水。冷靜地拎著桶去了病房,直接朝著三人潑了過去。
林淼被澆了頭,汪萍和劉舒然的衣服濕透。
林恒之站在門口,看著眼前濕漉漉的一幕,蹙眉。而許冉扔下桶,直接側著身子繞過他走出病房。又是茉莉花香,轉瞬消散。他看到許冉臉上的紅印,很是晃眼。
還有那眼含淚珠的倔強模樣,他有些恍惚,和多年前,被汪萍打時的表情重疊。即便雙手被尺子打的通紅,眼淚打轉,也抿著嘴不喊疼。
汪萍怒目圓睜,鼻孔因為生氣膨脹,“恒之,你把她送走!白眼狼一個!不知好歹!”
劉舒然頭次狼狽,淺色毛衣變成深色緊貼著,她眼圈紅紅的。但林恒之的眼神只在她身上停留不到一秒,落在汪萍身上。
“狗呢?”他神情冷淡,目光沉靜,對她們幾人境遇并不關心。
汪萍咽不下這口氣,但對于寡言少語、性情內斂的兒子,她有些忌憚。雖然不甘心,但也只能告知。
望著那離去的高挺背影,三個女人心思各異。而劉舒然眼神暗了暗,她注意到許冉和林恒之擦肩而過時,他眼神微微波動,而望向自己卻如古井般毫無波瀾。
聯姻時,她知道對方是林恒之,內心起初忐忑。直到在網上進行搜索,她對這位很少拋頭露面的未婚夫充滿期待。
“林恒之,男,30歲,泰然醫藥連鎖公司的繼承人。在常青藤名校學醫學院就讀,專攻眼底疾病,僅用6年完成本碩博課程,成績斐然。回國后幾年攻克重大課題,現擔任《眼科學》等雜志編委,是家族產業私人醫院眼科主任。”
劉舒然望著那張白大褂照片出神,她是顏控,林恒之長在她的審美上。身高挺拔,面容冷峻清絕,尤其是那雙淡然的眼睛,似有泰山崩于面前不動聲色的沉穩。望向你時,卻又不由自主將你吸進去。
和他接觸的這半年,劉舒然本以為男人都表里不一,看上去清心寡欲,實則卻放蕩不羈。
但林恒之就像塊頑石,里外堅硬。她時長暗示,可總是鎩羽而歸。
他紳士有分寸,是當老公的不二人選,卻少了那么些激情。